还没收拾好,安谷就带着儿子赶着驴车来了,为着他们今天买的东西多,特意赶了车出来。 “大哥,这包钱收好,把这房子的钱给了,换了契书回来,跟着四叔落好户,吃顿饭,买些东西。” 安子仲点点头,接过钱袋子,跟着安谷走了,王氏也从驴车下来,带着梅花下来和安文娘一起收拾房子。 “梅花姐姐,我在外面除草,你跟着四婶在屋里收拾,你快定亲了,别把脸晒黑了。” 王氏一听,到底是安文娘见过世面想得周到,抢过女儿手里的锄头,把她推进屋里。 “去,我和文娘在外面收拾,你那点劲半天锄不了多少,屋里面擦洗擦洗。” 安梅花无奈的看了一眼安文娘,进屋收拾了。 上一任房子的主人把能用的都搬走了,除了两个屋子的两盘炕,和一个跛腿的桌子,几个瓦罐摊子,什么也没留。 “我们家你二哥如今在学木工,复杂的做不出来,凳子柜子想知道还能做,不好看但是实用,回头让他去山上砍些木头回来做些你们用。” 安文娘也不客气,这些东西总是要买的,回头折成银子付给安二山。 “能行,让二山哥多做些我回头付钱。” 王氏拍了一下安文娘的后背,劲大的,差点把她拍地上。 “这丫头,你有多少钱够你买这买那,以后不吃不喝了,一点子木头自己上山砍的,回家时候也不忙,出点工还要付什么钱。” 安文娘知道王氏是真心不打算收她们钱,心里也是感动得很。 “那成,不给玩,回头我多做几个小姐夫人们喜欢的帕子鞋垫给梅花姐姐带去婆家送小姑公婆。” 王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三个人一直忙到晚上,就连吃饭都是安家大嫂做好送来的,村里人知道安文娘得了好运,放了奴籍回来了,不少人都跟着来帮忙。 村里的人都很淳朴,不计较得失,补院墙的补院墙,垒火灶的垒火灶,就连半大的姑娘小伙都跟着来糊窗户,整院子,晚上陈洛曦回来的时候已经有模有样了。 “文娘,东西我买回来了。” 安文娘怕陈洛曦不认识人露了馅儿,赶紧跑过来拉着他。 “今天村里的族叔婶婶们都过来给帮忙的,这是大爷爷,小时候你弄断了大爷爷的烟枪,被大爷爷一顿揍,还有二叔,咱俩小时候挨饿,都是二叔给咱们带好吃的。” 陈洛曦接触到安文娘的眼神,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叫人。 “这俩娃娃,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呢。” 听见安文娘这么说,原本对她们突然回来有些疑虑的人都打消了怀疑。 “正好,我今天买了两坛子酒和些菜,大家留着喝点,我们也没盖房子,也不打算办席面,大家凑合吃点别嫌弃。” 庄户人家哪里在乎什么回报不回报的,忙完事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最惬意。 幸亏陈洛曦被安谷提醒着回头买些酒菜找人帮忙给收拾房子,他就捎带买了些放的住的,结果没想到今天村里的人就来帮忙,正好用得上。 也不计较没有桌椅板凳,炕上一收拾,铺了一张油纸,倒上些花生,酱牛肉拿起酒和新买的粗瓷碗就先喝上了,媳妇姑娘们抱着点心瓜子去隔壁屋里聊天。 王氏看这情形,知道今天早了散不了,跟两个交好的媳妇儿收拾出厨房,拿出新的铁锅瓦罐简单做了些炒菜和玉米糊糊出来让大家吃。 碗筷不够就先吃一拨洗了再吃下一拨。 把安子仲今天买的米面都用完了,酒也喝光了,点心瓜子连个渣都不剩,大家心满意足的走了。 幸亏走之前大家趁着人多两下收拾好了才离开的。 安谷带着安子仲强塞进怀里的二两银子,无奈的带着家里人回去了。 “当家的,你说这子仲兄妹手里留了多少钱,买东西一车一车买呢?” 安谷摸着手边的烟杆,闷声说着。 “能有多少钱,黑煤窑你又不是没听过,能好好放人出来,不知道宰了他们兄妹多少钱,你看子仲都瘦脱像了。十六岁的小伙子,皮包骨头,也不知道造了多少罪。如今能剩个几十两就不错了。今买这么多东西,还不是那安虎,搬走的时候能用的都搬走了,一个碗也不留,他们不买怎么办。” 王氏想到那二两银子,笑了笑。 “还小,以后我多跟他们说说,省着点花用,不过我看这兄妹俩倒真是学的不少,今忙活一天,谁都夸文娘有礼数,行事大方,去落个户还给咱买东西给钱的。” 提起落户,安谷恨的牙痒痒。 “一群吸血蚂蝗,落户有明文法令,身家清白可经里正同意落户在各个村子,每人交钱五百就行,今天活生生坑了三两银子才给落户文书盖章。” 王氏提起这事也是气愤不已,平常也少有落户的人,要不是当初安大海把孩子们卖了,哪里还需要重新落户。 明明就是安家村的人回来,重新补办户籍文书,硬生生的卡着不盖章,还是子仲那孩子掏了三两银子才给落了户盖了章。 三两银子,那可是庄户人家半年的花销。 “那当家的,我们还是把这二两银子退给子仲他们吧。” 安谷摇了摇头,一路上安子仲为了让他守这钱不知道塞了多少次,都劝不听,就算给了回去,还要再想法给过来的。 “罢了,孩子们死活要给才安心,咱们就收着,今天村里人去帮忙的人多,买的那些吃食都不剩了,你明带着媳妇们给送些米面过去,地窖里的菜多送点过去,他们肯定没有囤菜,让老二和老大回头多砍点木头给桌椅板凳坐好,顺便给屯点柴火。” 王氏听着,也觉得安谷想的周到,也为了今天多的二两银子开心,安稳的睡了。 安子仲忙了一天,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一睡着就会梦见父亲和大哥他们,还有老祖宗,怀远侯府的人。血淋淋的站在他面前,让他报仇。 安文娘收拾妥当,端了热水,给安子仲脱下鞋袜。 “如今条件不好,没办法沐浴,晚上多泡泡脚,能舒缓不少。” 安子仲撑着身子坐起来,拉着安文娘坐在自己旁边,自己拉起裤腿洗脚。 “坐,忙了一天,你也歇一会。” 文娘点点头,扭头拿来针线筐开始绣荷包。 “别做了,陪我说说话。” 文娘放下针线筐,手被安子仲抓住,攥的很紧,看着安子仲的脸,安文娘没有挣扎,这个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我今天买东西的时候听到了。” 安文娘见他说了这一句话,停下不再说了,看着他的脸,见着有些担忧。 “我听见有人说老祖宗和母亲她们流放西北。” 安文娘心一紧,手也微微用力,安子仲抓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 “你不说也是老祖宗交待的?” 安文娘点点头,果然还是被他知道了,他会不会倔脾气犯了,非要去西北找老祖宗他们?。 “老祖宗私下里和我与玉兰姐姐说,若是侯府有一日被人坑害,无论他们能保全哪一个主子,我们都不能让他知道侯府的结果,最坏是全部处死,最好就是流放,都不能让那个人知道。” 安子仲的手死死的攥着,安文娘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看着他咬着牙,眼睛都红了还忍着不哭,跪起来抱着他安慰。 “四少爷,我知道你难受,玉兰姐姐的哥哥,就是白姎姐姐出府前给求了脱了奴籍的吴石,他也得了老祖宗的吩咐,在临京城我们见过一面,我负责带您逃离,他那时已经起身去西北沿路打点,老祖宗给他留了上万两的钱财,可保怀远侯府女眷在西北生存,当务之急是保全您啊。” “有朝一日,若您能替怀远侯府平反,老祖宗她们才能从西北蛮荒之地离开啊。您要走科举的路子,不能贸然去西北被人发现了端倪啊,我们必须在这里用安子仲得名义参加院试,四少爷,敌人太强大,我们不能冒险啊。” 安子仲回过神,抱着安文娘,头埋在她的怀里哭泣。 安文娘知道这样不妥当,一个丫鬟抱着少爷,即使是宽慰他,也过了,可安子仲抱的紧,她一直也动不了。 月明星稀,外面的风刮过树叶簌簌的声音,安子仲看着已经累的睡着的安文娘,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得起来,拿起一把新买的斧头上了山。 “上山砍柴。” 早起安文娘没看见安子仲,着急的寻找,看见他留的字条,才放松下来,追出门往山上看,果然有他的身影,才放下心来烧火做饭。 四少爷既然打定主意要回京复仇,那就不能把时间荒废在种地烧火这些事上,还是早日让少爷去读书的好,虽说安子仲如今十七考科举不算早,但是这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文娘,我这几日和安大山兄弟多攒些木头,柴火,你帮我打听去书院怎么进。这里你比我熟悉,我不能和人太多接触会露馅。” 安文娘看见安子仲的模样,虽然依旧很消瘦,但是比起前两天行尸走肉一般般的人,好多了,精气神多了。 心里明白安子仲已经想明白了。 “好,吃完饭我就去找里正。” 安文娘毕竟没有打算真的像个庄户人家一样种地,自己一个13岁少女,四少爷也不能做这些活,买地也是浪费。 不如她每个月绣鞋手帕荷包挣些钱来的实际。 安文娘带着针线筐去找安谷。 “四叔,我和哥哥商量了一夜,觉得我们如今种地的手艺记不得多少,哥哥他跟着从前煤窑少爷识了不少字,想去试试念书,以后考不了秀才也能做个教书先生,比种地划算。” 安谷听说安子仲还认字要去书院有些惊讶。 “子仲还读过书?” “哥哥说那煤窑少爷一直让他帮忙做功课抄书,这几年认的不少。不过还是得念书才行。” 安谷点点头,既然如此,倒是更适合去念书。 “那你们的生活打算怎么办,手里那点钱能用多久,去书院很费钱。” 安文娘拿出今早赶的半朵花的绣品。 “我从前在府里就是针线还行,我打算自己做了帕子荷包去卖。” 王氏听见,斥责道。 “你这孩子,针线能卖几个钱,你梅花姐姐每个月绣十来条手帕才能卖的五十个铜板,刚够买两斤肉。你,呦,这么好的针线,虽然只绣了半朵花,可这花就跟真的一样。” 王氏原本想让这小丫头看清现实,转眼看见她的帕子,立刻就不舍得放手了,这么好的手艺,难怪敢说用针线来挣钱。 “文娘,你把帕子绣完给我,我去县城给你打听,我娘家弟弟在县城开的杂货铺,看他能不能有门路给卖给珍品居,那里的手帕,最贵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条。” 安文娘点点头,她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她不可能去绣坊做工,守着安子仲才是她的任务。 做针线也是为了给生活花用找个正当的来路,毕竟他们手里有不少钱,不能让人知道。 安谷帮忙去打听书院,王氏帮忙打听手帕的去处,文娘只需要安静的做针线活就行。 三日后,家里已经堆积了许多柴火,安文娘知道这是安子仲故意再让自己忙碌起来,每日不是砍柴挑水就是练字背书。 安谷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县城最好的是青山书院,三月已经开了门 ,我们说的晚了,先生不大愿意,还是你四婶的外甥也在里面念书求了先生,说交了束修五两,考一考子仲的学问,能行了才同意他进书院。” 安文娘自然是答应了,好歹安子仲也是侯府少爷,一个小小的书院考,能有多难。 “再就是你的针线,你四婶说珍品居的老板收了,但是要签契书,你的帕子只能卖给他们一家,只要你答应,他们可以一条一百个钱收。” 安文娘不由得感叹,无奸不商,心真黑啊,她的手艺,连侯府上下都抢着要,在这小县城也必然不多见,不说一条一两,一条七八百钱总值,就只给一百钱,真坑。 “让四婶出面替我们签吧,我们年纪小,怕人欺负,以后我的帕子都走四婶那买,我收九十个铜板,四婶拿一成。” 安谷磕了磕烟袋锅。 “胡闹,你们不种地,就靠你做些手帕谋生,你四婶出面那是应该的,分什么钱。” 安文娘笑笑,拿出自己这三天绣的帕子。 “四叔,我绣的可快了,一天一两条不是问题,我一个月就算绣个二十条就有一两八的进账,养活了起我们。四婶以后要一直帮我们跑腿,我们也不好意思。” 安谷见她三天就做了七八条,不再言语,到底是老了,娃娃们都能干的很。 “十个多了,每条抽五个铜板吧,你年岁小,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安谷说完就走了,安文娘看着他的背影,红了眼圈,从小爹和继母不管,她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里正对她一直照顾有加。 如今为了四少爷的安全,她不能告诉里正实话,还要利用他,心里难受的紧。 四月初,安子仲被安大山带着去了县城,文娘的帕子已经买了十条进账了一两银子。 王氏这次坚决不肯收文娘给的钱,只说就一个要求,教一教梅花姐姐针线。 文娘答应了,安子仲去了书院,若是被留下,逢五才能休沐,她一个人就在安家村也不是很安全,有梅花陪着,村里那些混日子不安好心的人,就得掂量掂量里正家的怒火。 文娘偶尔也会在梅花和王婶的陪伴下去县城里看安子仲。 他很聪明,迅速的融入进书院,读书上进,很受先生喜爱,又不争强好胜,懂得藏拙,倒过的很安稳。 快六月的时候,西北来的商人专程给安文娘捎了口信。 信物就是当初文娘分给福寿堂几个大丫头的珍珠戒指。 “文娘,福寿安康。” 安文娘给那几个行脚商人递了钱,才问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络腮胡的男子让他们路过林县给安家村一个安文娘的传个话。付了他们二十两银子。 安文娘无比的庆幸自己曾经给玉兰姐姐几个人说过她曾经是安家村的人。 依着侯府人的睿智,一定知道她一个女娃娃,带着本来应该死在牢狱里的人,一定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京城太危险,余下就安家村最适合。 安文娘点了点头,也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他。 “您几位回去给那个让你们送信的人说,西平风景不错。” 那人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只要有钱收,一句话二十两 他们路上的费用都能挣回来。划算的很。只是这些人真奇怪,不留信,就托口信,说的也都是些听不懂的话,西平是哪里?他还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名,是西边的吗? 送走行脚商人,安文娘立刻收拾了几条帕子拉着王氏去县城。 “这位小哥,请劳烦您帮我找下我哥哥,他叫安子仲。我是他妹妹。” 书院门房小哥看了看安文娘,扭头进去叫人了,不一会安子仲焦急的跟在后面快速走来。 “怎么了,这个时辰会来?” 安文娘拉着他走到角落,踮起脚在他耳边说。 “吴石哥哥让人送了口信,福寿安康。” 安子仲睁大眼睛看着文娘,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安文娘眼中带泪的点点头,安子仲高兴的一把将她抱起转了好几个圈,还是安文娘听见周围人议论,拍着他让他让自己下来。 “我收到信就赶过来好让你安心,她们已经平安到了西北,你要安心读书,不可磋磨自己。” 安子仲点点头,知道母亲和老祖宗安康,他心里终于得到一点安慰,他伸手擦干安文娘脸上的泪水,岂知他一直在磋磨自己玩,这丫头又何曾安心的睡过一个好觉。 都是在装模作样让对方安心罢了。 “没有别的消息了吗?” 安文娘摇摇头。 “我打点了银子,仔细问了,就这六个字,想必他们身边如今还是有人盯着,我也让那人捎了口信,西平风景不错,她们收到信也会放心了。” 安子仲点点头,替她整了整凌乱的发丝,一路跑来,安文娘满头的汗,头发都乱了。 “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过两天我就休沐可以回家了。” 安文娘点点头,和安子仲摆摆手去找王氏了。 安子仲看着她的背影好长时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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