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金粟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他的费心调教之下,新城的秩序焕然一新,再不是刚来时那般杂乱无序。 林陈叶看在眼里,提议可以让阿花阿草去金粟身边学习历练一下,起码在给他系腰带的时候力气大得想勒死他。 这个提议刚一提出,被谢禧拒绝了。 她的回复是阿花阿草和她们的名字一样质朴自然,没有宫里人身上的那些循规蹈矩,看见她们就像看见自然的山水花草一样令人神往。 陛下常年待在宫中被华丽腐朽的匠气所腐蚀,早已忘记了山野间的自然灵气,不能欣赏阿花阿草的灵动之感。 林陈叶对谢禧的这番论调不能认同,两人关于自然和人工之美展开了一次深层次的讨论,结果谁也不能说服谁。 到最后谢禧恼了放下狠话,陛下不认同妾的论调妾自然可以不用她们伺候,以后自己来便是了。 一听这话,林陈叶原本的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没办法,他们身边就这两个贴身伺候的。 虽说说出去没人相信,一个帝王至尊,一个当朝昭仪,身边就区区两个人服侍,你节俭也不能节俭到这个份上。 可偏偏就是事实。 除了谢禧不愿意换人之外,林陈叶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在平城宫时身边能近身服侍的只有游金一人而已,连金粟都得往后站。 现在游金被他不知派去了什么地方还没回来,金粟又忙着整顿宫中安全、教习宫女的重任分身乏术。甚至林陈叶是有意让金粟远离他和谢禧,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林陈叶若是真的让阿花和阿草离开,恐怕就不是谢禧服侍他的事了,而是谢禧会不会忍不住半夜犯下弑君的大罪。 林陈叶有自己的考量,谢禧却觉得他纯粹是多想。这里是新都,因为林陈叶的到来正是天下目光汇集之处,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行鬼祟之事,真当林陈叶和外面驻扎的大军是吃素的不成。 偏偏林陈叶不知道这么想的总以为别人要害他,真要不习惯两个花草另找人不就是了,还不愿意,别别扭扭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虽然两人意见达不成一致,但因为宫内繁忙,倒是一起度过了一段悠闲自在的时光。 外有谢觉一力承担来自平城的疾风骤雨,林陈叶万事不沾身,内无宫规妃子所扰,整个新城宫成了谢禧的后花园,来去自如。 每到早晨起床时谢禧总赖着不肯起来,林陈叶一本《治国论》翻了一半,也只能到谢禧翻了一下身子。三催四请让她吃个早饭犹如难上青天,没有办法只能把她抱到桌边,就差喂给她吃。 谢禧不满林陈叶扰她清梦,总是奋力挣扎,但总是徒劳无功。阿花阿草隔岸观火,一点不想着来救她。 每次用完早膳之后,林陈叶会在靠窗的地方寻一个阳光正好的位置看书。谢禧每次都老大不耐烦,因为林陈叶不仅自己看,还要拉着她一起。美其名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谢禧对此嗤之以鼻,我根本没看过,不用温故。 那更要好好学习,研究圣贤之道,以全自身不足。 谢禧拿起他手里的书,指着封面上明晃晃的《君主论》三个大字,万分无奈。 我要真学了这本书,陛下晚上还能容我在卧榻之侧安睡吗?怕不是做梦都要杀了我吧。 言语犀利,林陈叶几乎是一瞬间面色一变。 谢禧却好像并未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说话,陛下若真觉得妾整日闲的发慌,不若让妾做些喜欢的事情。 睡觉吗? 是安分!陛下想要的是安分,我依照您的期望从回来一直很安分。陛下,您不会分出手中的权利给我,哪怕一分一毫。妾从不妄想能够僭越您分毫,可也希望陛下能够让妾有一丝喘息之机,让一只飞蛾待在她所舒适的阴暗里,而不是您喜欢的阳光下。 归根结底,只是林陈叶希望在他沉溺在自己世界的时候谢禧能够在身边陪着他,可又不单单只是守着他。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谢禧能够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像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花朵舒展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沐浴在阳光下,肆意展开枝叶吸收阳光的样子,是他心里一切美好事物的具象化。 林陈叶很快又沉静下来,仿佛刚刚一瞬间的色变只是谢禧的眼花。 “怎么总是这么大的火气,”他说,“不过就是怕你无聊,所以想让你找点事情做,那么生气做什么,啰里啰嗦讲了一大堆,和炮仗一样。” 他半真半假地说:“你总是这样,以后我还怎么敢和你说话。” 若不是真怕林陈叶生气,谢禧简直要笑了。林陈叶演戏演上瘾了,情话张口就来。 即使如此,依然忍不住反驳,“陛下开什么玩笑,什么敢不敢的,您敢说我也不敢听啊。陛下连南巡这等大事都能力排众议坚持到底,现在说不敢和我说话。您是觉得我被那些御史骂的还不够惨吗。” 他俩之间归根到底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现在主子因为某些事情对奴才情意正浓,什么话都能说,奴才还能真信吗。 她好歹也是被谢家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娘子,听过不少的腌臜事。利益相同休戚与共的至亲夫妻之间尚且做不到两心相印互为一体,更何况是她和天下至尊呢。 本来嘛,日子这么稀里糊涂的也能过,毕竟是皇帝,给了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众人艳羡的宠爱,时不时呛他两句也不恼。 虽然她随便嫁一个人也能过上相同的生活,但谁让林陈叶是陛下呢。 就连普普通通唤她的名字,声音就比所有人都要悦耳,情意比所有人都要贵重,好像谢禧两个字在他嘴里吐出来被镀了金。 她能怎么办? 谢禧气愤之下的无心之言,戳破了林陈叶隐秘的心事,他看了谢禧一眼,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窗边。 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花和阿草看见两人吵架这一幕,不仅没有出去,反而指了指林陈叶以口型问谢禧,这是怎么了。 别问为什么没人阻止两人要砍头的举动,因为除了她们两个,林陈叶和谢禧身边再没有旁人伺候。 不然他俩现在也不会像门神一样杵在这儿不走,还企图看个热闹。 谢禧虽然说了狠话,心里也没底。她倒不是后悔,这辈子除非是干了危及自己性命的事情,不然她做什么都不后悔。 主要是怕林陈叶一生气想明白了,不想和她演这出情深意切的戏码。谢家的人又不在这儿,万一陛下一生气,真把她打入冷宫怎么办。 虽然她经常作天作地,惹林陈叶生气,但你要她真去冷宫过粗茶淡饭、破衲疏羹的日子,她还真不愿意。 想到这里,谢禧不由得悄悄去瞥林陈叶的脸色,可他面向窗户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见。 别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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