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笑,“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解放前就一路读到高中，然后解放了考大学？”</p>
那倒是！听说1949年的时候全国有四亿多人,其中文盲也是四亿多。</p>
那时候读了小学就能当先生了。</p>
民国时期能读书的，还是女的，真的是凤毛麟角。</p>
其中大多都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p>
老师也就是年纪小了些，如果赶上和林徽因、张爱玲、丁玲一代，没准也是那个时代的文化名人。</p>
这干部病房里有两张床，有衣柜，有带盥洗台、淋浴的洗手间,还有一组沙发和茶几。</p>
甚至,病床正对的方向还摆了一台电视机。</p>
茶几上摆着果盘,刚才那位高伯伯的司机拎了些水果来。</p>
其中就有于朵很喜欢吃、平时又不舍得买的杨桃。</p>
朱丹和钟言的大货车,并不是日日在幸福里附近卖水果。</p>
他们是一天换一个地方。</p>
当然是收入还过得去、估摸着舍得吃水果的人家聚居的地方。</p>
嗯,外头还有一个阳台。</p>
阳台上摆着盆栽，看出去的楼下中庭也有很多绿植。</p>
病房全部加起来比整个于家还要大。</p>
这可以说是于朵住过最好的地方了。</p>
她把自己的包和书放进衣柜，饶有兴致的里里外外看了看。</p>
高老师坐在病床上看书，由得她里里外外的逛。</p>
于朵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阅读面和见识都不广。她好奇是正常的。</p>
不过,她这一面不会在外人面前随意露出来。</p>
等她看够了,高老师一边翻书一边道：“你想看电视只管打开就是,影响不到我。”</p>
于朵过去瞅了瞅，和杨大妈家的电视机差不多，她摸索着打开了。</p>
不想坐到另一张床上,便搬了张单人沙发过来。</p>
高老师早就知道她力气大了。</p>
不然当年她才十三岁,也把倒地起不来的自己扶抱不动。</p>
于朵坐下看电视,好像是放的译制片,里头是外国人。</p>
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部片子她看过。</p>
南斯拉夫的《□□保卫萨拉热窝》。</p>
电影是从中间开始的，一群青年学生为了民族解放、国家独立被坏人杀害，还不准家人收尸。</p>
那个修表匠老父亲是地下党，已经做好了稍后以行动通知□□转移，牺牲自己的准备。</p>
在他行动之前，看到了自己女儿和一群年轻人堆在广场上的尸体。</p>
那种眼神，即便是看第二遍，依然给于朵很大的震撼。</p>
高老师听到她呼吸没那么平缓，抬起头看了看电视便知道了缘故。</p>
她开口道：“南斯拉夫人民现在过得很好，富强、自由。他们的牺牲总算是有价值的。”</p>
相似的场景，30多年前她也曾经在当时的北平目睹过。</p>
于朵点点头，然后问道：“比我们富裕啊？”</p>
大家不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么？</p>
“比我们富裕多了！电视、冰箱在南斯拉夫是平常百姓家的必备品。汽车的拥有量达到了40%。”</p>
于朵瞠目，这不是一般的富裕了啊。</p>
在华国得是辛家那样的家庭才能有这样的条件吧。</p>
“他们为什么这么富啊？”</p>
高老师道：“南斯拉夫地处欧洲，建国后没有被封锁禁运、也没有一边倒。有点东西方通吃的意味吧，还赶上了马歇尔计划。然后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发展经济。我们如今要搞的改革开放，就有些借鉴南斯拉夫的做法。”</p>
她顿了顿又道：“前三十年我们没有这个条件的。因为漂亮国为主导的资本主义国家，一直不承认我们，不和我们建交。如果不是抗美援朝取得了胜利，我们当时搞不好就被他们灭了。而且南斯拉夫也有一定的底子。他们国库里的黄金可没被全部搬到海峡对岸去。建国三十年才改革开放，是因为此时时机才成熟了，前头三十年都在打基础。我们是一直愿意开放的，55年万隆会议总理就对外表达了这个意愿。72年漂亮国总统想来，我们就张开双臂欢迎了。改革开放不是邓公上台才想到的，主席、总理那会儿就定调了。只是前头一直条件不成熟！”</p>
于朵点点头，原来如此。</p>
“那么，改革开放这么搞下去，我们也能像南斯拉夫的人一样富裕咯？”</p>
高老师笑笑，“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p>
于朵心头踏实了许多。已经有社会主义国家有了改革开放成功的先例了嘛。</p>
“老师，这个病房好好哦。”</p>
“一天五块钱呢，不能报销的。”</p>
于朵心道：好贵！</p>
看完了这半部电影，厨房那边就给干部病房的病人送病号餐好了。</p>
这都是按照各自的病情，有医嘱的。</p>
嗯，当然是要额外加钱的。</p>
病床上是可以放下来的餐桌。</p>
护士直接放下，然后把三菜一汤的病号餐放在上头。</p>
高老师拿起筷子，“你也赶紧吃饭去吧。”</p>
她另外拿钱给于朵。</p>
于朵道：“老师，我有钱。而且你哥哥还给了我66呢。”</p>
她一下子变成身上有150块的小富翁了。</p>
高老师道：“那是他给你的见面礼，你收着就是。你有套餐的。”</p>
“哦，那好吧。”于朵接过钱，出去打听了地方找去。</p>
确实有套餐，一个分了格子的餐盘，既装饭也装菜。</p>
然后拿个小碗去打汤，装汤的大铝桶上头写着名字和基本药用效果。</p>
当然，不便宜！和二姐在火车上吃的盒饭相当了。</p>
不过，还蛮好吃的！</p>
吃着好吃的咕噜肉，于朵生出一种这么住院也挺舒服的感觉。</p>
不过，该痛的还是要痛。</p>
但好歹，不用去挤六人间，处处方便啊。</p>
头回过这样好日子的她，心中萌发了也想有钱有势的想法。</p>
这样的日子，和她从前过的日子根本是天壤之别。</p>
不过，之前高老师过的日子和她也差不多。每月的钱还不够买药，而且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p>
好在，否极泰来了！</p>
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p>
吃一堑长一智嘛！</p>
所以，她专心挣钱、努力考大学提升社会地位，应该就可以尽力向这样的日子靠近了。</p>
于朵吃过，在医院的绿化带溜达了一圈。</p>
回到病房就把书本拿出来看。</p>
病床上可以放下来的餐桌，当书桌用也蛮好的。</p>
晚间病房里可谓是万籁俱寂，于朵睡得十分的好。</p>
不过，她心头还是惦记着的。不然让她来做什么的？</p>
高老师夜半开了台灯要下床，她就醒了过来。</p>
“老师，要起夜么？我来扶你。”</p>
于朵穿着二姐给的睡衣，十分的方便。</p>
高老师对这里确实不如对自己家熟悉，看于朵已经起来了便道：“你披上外套。”</p>
“哦。”</p>
于朵把高老师扶去洗手间。</p>
这里用的是马桶，而且护士下午刚换过上头的马桶垫。换一个病人就换一次这个。</p>
所以，洗手间对腿脚不方便的高老师是极为友好的。</p>
等把高老师送回病床，于朵自己也去清空了一下内存。</p>
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p>
高老师听她躺下不久，呼吸就平稳了也有些羡慕。</p>
还是小孩子好啊，什么心事都没有。</p>
对于朵来说，她能继续读书、能挣钱，这就是把生活中的大难题解决了。</p>
之前虽然担心过被扣上‘剥削’的帽子，但这一个多月也没事。</p>
而且，通过二姐那个知青的圈子，她也得知如今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人在铤而走险。</p>
她心头也就踏实了不少。</p>
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拉去，排队枪毙吧。</p>
本来他们也是在遵循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搞活经济呢。</p>
还提供了那么多工作岗位。</p>
而且，小岗村那十八位先驱都没事，她和关大爷的情节轻多了。</p>
再说了，南斯拉夫不是已经有改革开放成功的先例了么。</p>
嗯，回头她托高老师指点一下，找些南斯拉夫相关事迹的书来看。</p>
于朵决定出院后去办一张北京图书馆的借书证。</p>
听说那里已经在渐渐恢复正常运营了。</p>
那只要有书名，应该都能找到。</p>
她又不是要看多艰深的书。</p>
第二天早上于朵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八点左右章编辑、高伯伯和他的妻子，还有马医生都过来了。</p>
大家一起把高老师送进了手术室，然后等候在外面。</p>
这不是多大的手术，而且失败的几率也低。</p>
所以大家都还比较放松。</p>
马医生差不多把人送进手术室就走了，让于朵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找他。</p>
他还在上班呢。</p>
院方安排给他带的新人不少，同时还在协和医学院带研究生。这会儿回去正好带着实习医生一起去查房。</p>
章编辑扭头问于朵，“你老师有没有说过手术恢复之后，还做不做翻译工作的？”</p>
毕竟等她手术恢复之后，老常差不多就回来了啊。</p>
到时候两口子去把复婚的手续办了，怕不是就要在家相夫教子。</p>
那他手上可就少一个能高质量翻译的人手。</p>
刚才章编辑来的时候，就告诉了高老师和于朵，第二本通过审核也可以集结成册了。</p>
当然，稿费肯定不是马上就付。</p>
要等付印后请款。</p>
但这个钱到手，高老师差不多就可以把废品站的钱还了。</p>
还真说不好她会不会继续工作。</p>
于朵其实也有点关心这个事儿。</p>
毕竟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从三千字样稿到十六万字翻译稿，她通过誊抄足足赚了90块了。</p>
不过，如果高老师不想翻译了，她肯定不能勉强。</p>
唉，可惜她自己的英语才入门，离能够独力翻译还早。</p>
尤其是听和说的能力还弱。</p>
等老师的报销款下来，肯定会第一时间还钱给废品站。</p>
到时候她就去买收音机。</p>
嗯，也不知道是报销先下来，还是第二本书的稿费先汇过来。</p>
不过，就是不搞翻译，高老师的退休工资维持基本开销应该也够用了吧。</p>
虽然扣了20%，但毕竟她工龄有25年了。</p>
而且，师丈如果被委以重任，生活上也是需要人照顾的。</p>
另外，师丈的收入肯定不低啊。他还会有相应的各种职级待遇。</p>
至于师兄，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是参加工作还是怎样。</p>
毕竟他才24岁，家里衣食无忧，如果想继续考大学也不是不行。</p>
他这样的家庭，应该是要大学学历才够用的吧。</p>
同一个圈子大多是大学生的话，他只是初中肄业，就太低了。</p>
嗯，比她还低呢。</p>
那多半是要考大学的。</p>
所以于朵也觉得高老师可能不会再做翻译了。</p>
“老师没有提过呢。”</p>
也不知道是要继续还是不再继续的意思。</p>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老师笑,“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解放前就一路读到高中，然后解放了考大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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