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累了,便让瑛王好好歇下。” 皇帝说完这句话,坐在离王座较近的祁雁瞥了皇帝一眼,低头“嗤”了一声。 就不管了? 封长诀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封太平按住他的手臂,用指尖点了点。 稍安勿躁。 裕王脸色不变,默默切下一块鹿肉,吃进嘴里。除他们两个,剩下三个藩王面面相觑,手中的肉吃进嘴里如同嚼蜡。 宴席散后,离席的官员各怀心思走回私营中,连封长诀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了圆角大营就跟着父亲回私营。 站在营外等他的裴问礼完全被忽视,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转身朝私营走去,千百看着封长诀的背影,纳闷道:“平常小将军见了大人都会主动来打招呼,今晚实在反常。” 裴问礼脚步加快,金保赶忙追上去,经过千百不忘骂一句:“少提封长诀!” 千百回怼:“要你管!” “来福!” 封长诀掀开帐篷帘子,走上木板台阶,点燃蜡烛。帐篷里顿时明亮起来,来福迅速从床后爬起来,将紧抓两个时辰的匕首欲还给少爷。 “你留着。这事没完。”封长诀推了他的手一把,来福点点头,匕首按在自己胸口前,脸色依旧惨白。 封长诀把晚宴的事挑选大概同来福说,刚说完就看见封太平掀开帘子进来。 “老爷。”来福行礼。 封太平上下扫视来福,见他手中抓着儿子的匕首,就知道事情经过。他沉声道:“你看见了瑛王的尸身?” 来福点头。 封太平严肃道:“在场就你一人吗?” 来福再次点头,补道:“千真万确,那时小的害怕极了,围着尸身的附近四处寻人,没寻着。” 封太平呼出口气,营外有万全守着,他此刻也把心中顾虑说出来了。 “瑛王之死的始作俑者八成是官家,他想趁冬猎除掉藩王势力。而他的首只猎物,就是瑛王。” 封长诀不敢相信,表面上和蔼斯文的圣上,会想方设法除去有功的藩王。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的说辞,若始作俑者是圣上的话,今日晚宴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借冬猎场上刀剑无眼一说,也怪不到皇帝身上。 “还有两日,一切小心为上。”封太平不宜在营内多待,他用力敲了敲封长诀的脑瓜,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别成日把心思写脸上,徒增祸事。” “噢。”封长诀揉着自己脑瓜,目送他离开。 封长诀脱掉裘衣和靴子,爬上简易的木榻,在来福吹灭蜡烛前,他忽然出声:“来福,还有两日,你在营里好好待着,营地下人多,比密林安全。” 来福担忧道:“少爷,你一个人……” 封长诀仰靠在自己交叉的手臂上,在木榻上翘起二郎腿,语气中带着随意:“我的功夫你没见识过吗?比我厉害的,还没出生呢!” 来福被他逗笑,轻轻吹灭灯火,营中一片黑暗。来福走到在木榻后的木板地上毛毯处躺下,裹上被子。 封长诀盯着帐篷顶,听到旁边浅浅的打鼾声,自从傍晚回来,来福一直精神紧绷,一沾床就睡着了。 “除了我爹。” 他默默把那句话补全,披上被子,不知躺着看帐篷顶看了多久,最后沉沉地睡下。 一大早,封长诀就爬起来洗漱,问清来福瑛王的尸身位置,他骑上快马,披上裘衣,急匆匆奔往密林里。 他想看看。 寒风凛冽,从他身边经过。封长诀裘衣里透进些许寒意,他如同感受不到一样,加急赶路,直到嗅到一丝臭味,他止住马的步伐。 接下来一幕,封长诀永远忘记不了。他杀人利落,尸身都完完整整的,但眼前那具尸身被啃得稀巴烂,骨肉分离,显然是林中的猛兽干的。 脸上血肉模糊,封长诀只能凭借零零散散的衣块认,布料珍贵,衣服颜色和花纹,确实是位藩王,他有点印象,应该昨日进密林前扫过一眼。 “好狠。” 封长诀感叹完,想扭转马头,离开这里,却发现尸身杂草处有一个小葫芦,还没巴掌大,上面干干净净,刻着“福”字。 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封长诀下马捡起葫芦,打开塞子,发现里面有一张信纸,他平铺开纸张,信上字迹娟秀。 “鸿雁传来,千里咫尺,海天在望,不尽依依。” “为父知晓此去凶险,望女莫要担忧过甚,不在家中,你要担责,身为长女,照顾母亲小弟。身为郡主,为城中百姓解忧。为父与你有约,若是为父能安全归来,定赶上除夕夜,届时全家团圆,共度佳节。” “只是,此次为父怕是要违约了。” 封长诀眼眶红了一圈,他手不自觉捏紧信纸,难受漫上心头。瑛王早知有凶险,特将遗书藏进小葫芦里,希望发现他尸身的人能打开葫芦,把遗书交给他的家人。 看着眼前的尸身,封长诀只觉得快喘不上气了。他朝瑛王尸身的方向郑重地鞠上一躬,向他保证:“瑛王殿下放心,信一定送到。” 他翻身上马,最后望了尸身一眼,向另一个方向骑去。 这副尸身也会帮你送回封地的。 封长诀怀着无名火,一个上午猎了不少猎物,马左右两侧的大布袋满满当当,回营地路上引起不少人注目。 “真厉害啊,一个人猎了两大袋。” “这人是谁啊?猎这么多!” “你不知道啊,他是圣上新封的飞骑将军!封长诀啊!” “封家啊,怪不得……” 回到营地,他解下两大麻袋重重地放在雪地上,计数的侍卫被吓得不敢上前,总觉得封小将军今日火气格外的大。 “记得数。”封长诀略微焦躁,嘱咐完他,准备回私营。 “且慢,封小将军!”不远处有人叫住他,一看,是裕王。 “裕王殿下。”封长诀收住火气,朝他行礼。 “哎,不必不必。”裕王身边的随从牵走马,他走到封长诀身旁,指着两大袋的猎物笑道,“封小将军射艺了得,本王好生佩服,下午可否带本王去见识见识。” 见识倒没事,只是两人行,遇到一个猎物又该如何分? 看出封长诀的忧虑,裕王解释道:“本王并无争斗之心,冬猎图个乐罢了,主要是想练练射艺。” “封小将军,赏个脸?” 封长诀也不好拒绝,点头答应:“行。” “真是太好了!” 未进营地栅栏的一些官员,见状,疑惑不解,裕王何时与封小将军走这么近了? “小裴大人。” “小裴大人刚逛了一圈?” 一些官员看见裴问礼牵马走近,袋中却无猎物,朝他问候。 “嗯,射艺不精,没去打猎。”裴问礼回他们,眼睛却一直看向裕王和封长诀那边。 有个官员见裴问礼也在看那边,找他搭话:“不知何时裕王和封家关系如此要好,难不成……” “有些话,不说为好。”裴问礼猜到他要说什么,止住他的话,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个官员被吓得捂住嘴巴,连连后退。裴问礼没管他,走向裕王那边。 “裕王殿下。”裴问礼勾起淡淡的笑,故意插入他们,盯着裕王。 他怎么来了? 封长诀疑惑地看着裴问礼,后者压根不理睬他。 闻声裕王一顿,连拾起笑容回道:“是裴家的小公子啊!好久不见了,长得如此高了,上次见你才十三四岁。今日见,倒是更加厉害了。” 裴问礼含沙射影道:“再厉害,也不及殿下的千分之一。殿下目光高远,能看见在下看不见的风景,论这点,在下实在钦佩。” “是吗?若是公子想,本王也能领你去山上看看。”裕王笑容不减,语调有些上扬,“你们裴家不是很想去山上看看吗?何不一程。” “不了,向山行的人太多,难免道路拥挤。我们裴家只愿做山中人。”裴问礼不着痕迹地把他的话推回去。 唯有封长诀一头雾水地听着两人话语间的来回。 “日到正午,本王有些饿了,要养足精神,下午还要和小将军一同去捕猎,就先走一步。”裕王再待下去也没用了,他欲告辞。 “一同捕猎?”裴问礼望向封长诀,虽然是笑着的,封长诀却感受到寒意,不由得干笑着退后一步,裴问礼视线转回裕王身上,“正好,今日在下也来了兴致,也想与你们一同捕猎。” 裕王心中不愿,有意推脱:“这事怕是要由封小将军定夺。” 封长诀不理解他们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只知道气氛有些尴尬。 裴问礼自信笑笑,望向封长诀,话中有话:“想必封小将军是不会拒绝在下的。” 封长诀笑着打哈哈:“要我说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一起就一起。” “竟然小将军如此说了,本王没意见,好了,本王要回营了。” 两人目送裕王离开,裴问礼淡淡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封小将军,在你心中,我竟比不上一个老头。” “???” “难道是我其貌不扬?你看不上。” “什么跟什么啊!” “我以为你会最先邀我一同捕猎,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封长诀一顿,裴问礼口中的“自作多情”令他思绪如潮。虽然知晓裴问礼说的“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情”,但是也不免心头一软。 封长诀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没有,是他先找上我的!” 裴问礼抬眸望向远方,叹息道:“封长诀啊封长诀,你为何不能主动来找我呢?” 此话一出,封长诀心跳加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语句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我常来找你,我说如果啊,你会嫌我烦吗?”封长诀说出心中忧虑。 “不会。”裴问礼能感受到封长诀炽热的眼神,他不免看过去,那是一双干净好看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眼里只装下了他一人。 被这种干净纯粹的眼神注视着,任谁也无法抵抗住。裴问礼怔住,低声道:“我不会嫌你烦。” “哦哦。”封长诀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少和裕王来往。”裴问礼回过神,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特地提醒,“不要给封家带来麻烦。” !!! 经他一提醒,封长诀飞快看向营地外站成堆的官员们,人散得差不多了。他知道裴问礼为何突然走过来了,裴问礼在帮他! 若是只有裕王和他站在一起,免不了被人多舌,但如果皇上的“眼睛”也在这边,就没人敢居心叵测。 他已然说不清此时心里有多欣喜,裴问礼亲自帮他,这说明,两人算得上好朋友了,比以前关系更近一步! 封长诀笑弯了眼,立马道谢:“多谢。我帮你,你帮我,这下我们两清了!” 裴问礼:“……” 这个“两清”听着好不舒服。 “差点忘了,我还欠你一顿茶!”封长诀又想起一事,补充一句。 裴问礼深呼吸,他无语道:“你就这么想和我算清?” “没……” 中午和裴问礼道别后,封长诀都算得上心情很好,直到走回营中,将小葫芦里信封给来福看,心情才沉重几分。 “少爷,这是什么?”来福不识字,只好问封长诀。 封长诀消失的火气又蹿上来了,努力压着情绪,回答他:“遗书。” “少爷,别想不开啊!少爷,小的见不得你死啊!要是少爷走了,小的怎么办呀!”来福忽然哭喊起来,之前压着他神经的一条线崩塌,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是我写的遗书,给我憋回去!”封长诀怒气也给整没了,他无奈地给来福递上手帕。 来福抽泣几声,竟真的憋回去了。 “你之前见到瑛王尸身是否完好?”封长诀问他。 来福一个劲地点头:“除了……胸口上的那根箭!” “我今日见到的尸身,被猛兽撕咬得身上没一块好皮。”封长诀说完,来福就忍不住去想象,身体止不住发抖,肯定很疼,死了还要被野兽咬。 “好可怕……”来福倒抽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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