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室,户部尚书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额上直冒冷汗,等皇帝发话。 皇帝烦躁地捏捏眉心,看他跪了有一个时辰,缓缓开口:“户部卫侍郎贪污一事,是你的手笔?” 户部尚书捣头如蒜:“回禀陛下,臣是一时被蒙蔽双目啊……” 不等他说完,皇帝神色如霜。 前些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户部一个小官,一纸状书告到他面前,指控户部尚书参与贪污一案。 网已铺好,裕王下狱,没想到有今日一出。户部尚书也是网中雀,可这小雀却啄破了他的网。 如今户部尚书站出来揽下原落在裕王头上的罪责,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了,这种感觉使他不爽地皱皱眉。 “贪污国库公钱,诬陷藩王,你也认么?”皇帝再给他一次改变措辞的机会,户部尚书面色不变,朝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臣有罪!” 皇帝脸上浮现不耐烦的神情,正要让宫廷侍卫将他拉下去,让刑部处理此事,想看裴问礼该如何应对。 谁知,户部尚书哆哆嗦嗦道:“陛下!能否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皇帝没心思听他扯东扯西,他此刻想要清静,好好思考对付裕王的手段。 户部尚书被宫廷侍卫拖着,他惶恐地大喊道:“陛下,臣要告发北定将军勾结匈奴!”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帝顿住,勾勾手,让宫廷侍卫放开户部尚书,质问道,“告发一个功臣,一个大将军,你哪来的胆子?!” “臣所言如实!陛下,臣前些时候偶然抓获匈奴人,他们藏匿京中,扬言要杀害飞骑将军,为查干巴日部报仇雪恨,一问才知,原来是北定将军和查干巴日部签订过盟约,互不干涉。” “可飞骑将军灭了查干巴日一部,在匈奴人眼里就是北定将军背弃盟约,所以那些匈奴人才要潜入京都报仇!” 户部尚书有意藏匿一些事实,添油加醋地禀告此事。 “岂有此理!” 皇帝气得直发笑,他指着户部尚书,冷声道:“你可知平白无故陷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户部尚书被吓得一抖,咬定道:“臣知晓,那伙匈奴人还在府中,盟约文书也被臣缴获了!陛下可派人去证实。” 皇帝给了崔总管一个眼神,后者颔首,恭敬地走出宫殿,吩咐下去。 两个时辰后,三个匈奴人被带来,为首的是一个美艳女人。 一个宫廷侍卫毕恭毕敬双手奉上那份盟约,皇帝大致扫了一遍,目光落在右下角的印章上,确实是查干巴日部的印章。 皇帝长袖一挥,冷喝道。 “传北定将军进宫!” 封府突然闯进的两个带刀侍卫,府中人心惶惶,封太平被带走时,隐约猜到是那件事情,他留恋地看了眼封夫人,后者抓着一个带刀侍卫的衣服不撒手,万分焦急。 “太平犯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了!” “你们为何要带他走!” 那个带刀侍卫被这个妇人拉扯得心烦气躁,用刀柄撞开封夫人,后者忍痛捂住腹部。 “你们干什么!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封太平心疼地扶住夫人,眼中燃起怒火,瞪着那个动手的带刀侍卫。 “哼,劝你识相点,你以为你们封家能光彩几日!”那个带刀侍卫抬眸看向堂上的牌匾,嘲讽笑笑。 另一个带刀侍卫绑起封太平的双手,不让他反抗。 “老爷!!!”封夫人面色铁青,想追出去,被一个宫廷侍卫拔刀威胁:“夫人,在下劝你不要耽误公事,否则……” 封夫人忍下这口气,瞪着他们带封太平走远。放在以前,她早就操刀就干了。 封太平被带到勤政殿,扫过殿内的人,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忽然,皇帝扔了一份文书在他身上。 他在怀中接住,拿起来一看。 盟约。 “北定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表现得异常愤怒,“真是让朕失望啊,作为开国将军,竟敢与匈奴勾结,你这是叛国!” 封太平看见皇帝勃然大怒,立即跪下。余光中那三两个匈奴人跪在身旁,他捕捉到乌兰得逞的笑,默默咬紧牙关,坚定地说道。 “这封盟约是假的。” 封太平与查干巴日一部的往来书信和协约,早就被销毁了。他们从未立下过盟约文书。那几个匈奴人是故意陷害于他! 皇帝显然不信,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随手能碾死的蚂蚁,不过在垂死挣扎。 皇帝冷嗤:“假的?上边有查干巴日一部的印章,这也能作假?” 封太平最疑心的就是那枚印章,查干巴日一部被剿灭,那枚印章可以落到任何一人手上,就连天葬师也能拿到。 这伙人应当是扎那一部的,扎那和查干巴日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启禀陛下,查干巴日一部被灭,印章谁都能拿到。”封太平镇静地指着文书上的印记,“就算按户部尚书所说,臣与匈奴有盟约,那文书上应当有臣与查干巴日的印章,而不是只有一个。” 户部尚书插嘴道:“若你怕事情败露,故意没用印章呢!” 两人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什么。此事疑点重重,皇帝神色阴沉。 不管如何,封家把柄是在他手中,争辩一个印章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封将军,你与朕同打过江山,开创大辛,朕不愿相信你与匈奴有过勾结。”皇帝忽然话锋一转,“只是盟约在此,朕不得不信……” “陛下!” 封太平舌尖泛起苦涩,声音发颤:“陛下……臣忠心于君,别无二心!” “够了,封将军,事实摆在这!”皇帝听得心头一跳,他愤怒地打断,“就算盟约是假,你如今身居禁卫军,却放任匈奴人潜入京都,也是失职!” 封太平深吸一口气,他垂下眸,全身凉透:“臣明白了……” “盟约一事,乃是犯了叛国之罪!” 大辛叛国罪,父子皆判绞刑,其余家庭成员中不满十五岁者,连同家中的祖父母辈、曾孙辈一律充作奴役。 封太平瞳孔一震,他急忙道:“陛下,犬子并不知情!陛下,看他灭过匈奴一部,助过南平将军一事,饶过他吧!臣愿担下所有罪名!” 皇帝沉思,若留下封家一子,保不定是个祸害,他做事喜欢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但如今真动不得封长诀,他近来立过功劳,也不知此事,甚至与匈奴有仇。 “朕看他有功,允了。”皇帝说完,封太平安下心来。 “户部尚书贪污、诬陷藩王,北定将军勾结匈奴、不尽职守。” “来人,即刻将他们关押进天牢!” 其他人被带走,独独剩下封太平还跪着。 带刀侍卫想要拖起封太平,后者挡住他们的手,自顾自站起来,最后望了眼高座上的皇帝,痛苦地闭上眼。 什么都变了。 “什么!我爹下狱了!” 消息传进封家,已是翌日的丑时。封长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看向母亲,母亲一夜撑着未睡,加上担忧过度,听到这个消息,身子猛地一倾。 “母亲!” 封长诀赶紧扶住母亲,后者昏倒在他怀中。 那个传话的家仆见状,也急忙道:“夫人没事吧?” 他半扶半抱着母亲去往偏堂,轻轻放在床上,忧心地派家仆去找大夫,让堂内的侍女照顾好她。 封长诀怕惊扰到偏堂的母亲,带着那个传话的家仆转去大堂。秋日转寒,他额上却沁出汗珠,面色焦躁。 “父亲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家仆一五一十地回答他,越听到后面,封长诀的心越凉。 难怪当初有能力去查匈奴的藏身之处,却一直敷衍他。 原来他爹为了保住封家,和查干巴日部签了协约! 一切的一切,全都怪他,若他不逞能干,不急于证明自己,不去剿灭查干巴日一部,他爹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害了他爹,害了整个封家! “少爷,如今该怎么办啊……”家仆忧心忡忡地看向少爷,突然愣住,眼前的青年泪流满面,“少爷……” “是我害了我爹!”封长诀哭喊出声,眼中不断涌起泪水,“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任性的!” 他哭嚎不止,哭到后面说一句就给自己一个耳光。 “少爷!” 那个家仆连忙跪过去,拉住封长诀要扇自己的手,后者蛮劲很大,被他一拉,却跟卸力一样撑在地上。 “怎么办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封长诀哭喊着抓住那个家仆的肩膀,略显青涩的脸上全是无助和悲伤。 家仆怔在原地,他家的少爷应该是风光无限,而不是这副痛哭流涕的样子。 封长诀内心撑起最后的一根柱子也断了。他好无措,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我……”仿佛有个石头哽住他的喉咙,封长诀大口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得出话来,他慌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大门跑去,“我要进宫!” “少爷,圣上怒气未消!” 封长诀听不进别人的声音,他慌乱中被台阶绊住,狠狠地摔了一跤,头撞在台阶尖尖上。 “少爷!” 家仆跑过去的脚步顿住,他眼睁睁看到少爷艰难地爬起身,摔的地方有血! 封长诀顾不上额头的血痕,他擦了一把,血和泪糊了一脸。 秋日的晚风很冷,宫道上风很大,那个青年含泪狂奔。 纵使有侍卫拦着,一句句“闲杂人等不许擅闯皇宫”,封长诀徒手扒开他们的刀剑,尽管身上留着鲜血,他也奋不顾身往皇帝寝宫跑去。 “崔总管,我要见皇上!求你了!” 封长诀好不容易寻到皇帝寝宫,却被崔总管拦在殿外。 他只能苦苦哀求着,崔总管叹息,依旧摇摇头:“回去吧,小将军,别触陛下的逆鳞了。这是封大将军为你换取活下来的机会,你可不要辜负你爹……” 崔总管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记响亮的磕头声。 ! “你……” 崔总管不得不转身看向他,后者头上的伤被这么一磕,又涌出血来。封长诀仿佛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固执地磕头。 “求求你,崔总管!” “让我见见陛下吧!” “我爹他一定不会干叛君的事!” 崔总管想扶起他,封长诀却躲开他的手,仍然重重地往地上磕头。 “你又何必,此事是板上钉钉。”崔总管无奈地看着满额鲜血的封长诀,他终是不忍心,轻轻叹气,“罢了,咱家就帮你通报陛下,陛下见不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多谢崔总管!”封长诀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眼睛发酸,又是往地上磕了一记响头。 崔总管走进殿中,圣上忙着户部尚书和北定将军的事,闻言,甩甩手。 “不见,让他回去。” 崔总管犹豫片刻,出声道:“可是……陛下,他在殿外不断地磕头,奴才看着实在不忍心啊……” 皇帝皱皱眉,烦躁道:“崔总管,你坐上这个位置,见过宫中多少可怜之人,如今竟为了一个罪臣之子说话!若他不走,就让侍卫把他拖出去!” 崔总管还想说什么,被皇帝一记眼刀堵住,他又是哀叹一声,走出殿去。 “小将军,陛下不愿见,请回吧。”崔总管不忍看见封长诀的那副样子,低声劝道,“小将军,你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陛下心意已决,何况盟约也在,没办法的。” 封长诀低头呼出口气,他偷偷抹了一把泪,起身差点没站稳,崔总管都想去扶他,后者被迫点头。 “多谢崔总管。” 崔总管又看着那孩子失魂落魄地走出寝宫,他走的每一步,地上都有点点血迹。 “苦命的孩子……” 那些没拦住他的宫廷侍卫见人又回来了,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知不知道,私闯皇宫,是重罪!” 那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也没回话,身子漂浮着晃了出宫。 “那人是傻子吧!” “有病!” “值夜遇到这种人,真晦气啊!” “此事要上报!” 封长诀走出皇宫就绷不住了,他躲在内城的一个巷子里痛哭。 “爹……我想救你……”他倒在墙边,仰头哭喊,内疚感遍布全身,“可是、可是为什么!皇上也不见我!爹!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爹……对不起,是儿子没用!是我害了封家,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的道歉,仿佛在天牢里的封太平真能听见,最终嗓子喊哑了,他低声呜咽着,胸膛起伏得厉害,直到哭得眼睛发痛发肿。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本站只支持手机浏览器访问,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阅读小说网【ydxs.org】第一时间更新《堂堂武将,怎能为文臣折腰》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