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次清醒之时，众僧泪流满面。 这是快乐的泪水。 他们似睡了好久的一觉，放下了许多许多的心事，身心轻松无比。 有些平时有病，备受痛苦之人更是恢复了健康，神清气爽，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有人突然指着身边的花草树木道：“花草长了嫩芽，开花了！” 众人凝目一看，夏天郁郁葱葱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嫩芽，长出花蕾，开出花朵。 尤其是那棵古老的菩提树，乃六榕寺建寺之时所种，早已经不怎么开花结果，此时正绽开大蓬大蓬黄色的花。 这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花开见佛！ 这是大吉祥大威能！” 再看打开的房门处，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眸，那清澈如能刻入人的灵魂里，使人一见永生难忘。 短发长袍，相貌秀雅。 “拜见菩萨！”老方丈无尽喜悦地合掌躬身。 原来老方丈所言不差，真是菩萨啊！ “拜见菩萨！”所有僧人满心震撼地顶礼膜拜。 王道成脸色淡淡，他的天人合一状态思接整个六榕寺，照见古刹千年沉积的精神印记，精神意志因此无比强大，也自然而然有一丝佛陀菩萨的威能。 身体内气同样顺自然大道而运转，聚集天地元气，调理补益生机。龟蛇盘结是体内的阴阳互补，而天人合一却是进一步，是天道与人的交汇。 刚刚众僧所思所感其实就是受他精神和聚集的元气影响，而草木发芽开花也是受浓郁的元气激发生机。 “方丈，我只是寄居六榕寺的一个租客，并非菩萨，您无需多礼，大家也别这样称呼我。” 老方丈合十道：“菩萨是觉悟者，无关于凡尘身份。阁下既已觉悟，就是驻世菩萨，就是值得我等倾慕膜拜的最尊贵的存在。 请菩萨慈悲为怀，怜悯我等求道之苦，不吝赐教大道真理。” 王道成有点好笑，我又并非佛门中人，不曾钻研佛门典籍，何以教你们？ 但是见老方丈及众僧满脸虔诚，不留点东西怕难以脱身，便问：“你想问我什么？” 方丈见他松口，欣喜若狂，再拜道：“小僧，从八岁入寺，至今修行八十年。 熟读佛门无数典籍，日夜打坐参禅。如今垂垂老矣，但觉前路漫漫，似怎么也走不到彼岸。 只想问菩萨：小僧这一生，能否修成正果？” 修行八十年，诵经参禅近三万个日夜…… 又是一个痴人！ 王道成蓦然记起明化斋遇到的那个考几十年科举的老秀才，不由唏嘘。 他想了想：“你读了无数典籍，修行无限日夜。你定然领悟了许多许多佛理，参透许多许多的经典。 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老方丈一时茫然，继而彷徨：“可是……” 嘘！ 王道成竖指让他噤声，抬手在空中。 众僧抬眼注视，正疑惑不解。 恰好有风卷来一朵菩提花。小小的花朵如有天意恰好落在他手中。 王道成道：“假设这朵花集合了天下所有佛门典籍，汇聚诸佛菩萨无尽奥妙。 我以此花授你。 你接不接得了？” 他捏着小小的花朵，徐徐放下，等方丈来接。 方丈抬眼看那小花，黄色星状，有淡淡清香，是一朵最普通不过的菩提花。然而在王道成手中，却散发难以形容的禅韵，奥妙无穷。 方丈在这一瞬看见自己八十年修佛以来所有的经典知识，也看见自己熟悉知识之外无尽的法门。 佛门有十万八千法门，自己所得只是沧海一粟。 王道成拈着小花徐徐放下。 佛祖拈花，迦叶微笑。我悟是不悟？ 方丈熟知这典故，忐忑不安，颤抖着双手去接，然而花甫入手，只觉得有万钧之重，完全接不住。 他顿时崩溃，痛哭流涕道：“我之所学不过经典万分之一，注定难得道果。 菩萨啊，这求道之路为什么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艰难？ 我用力了啊，用尽全力，不曾浪费半点时间，一直追求一直寻找，最后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影道人都说，有些东西不是你拼尽全力就能拥有。 王道成沉默了一会，重新拈起小花，看着小小的花朵，道：“因为你学了太多，背得太重，所以路难行。 而我没学过任何一经任何一典，反而易走。你什么时候将身上的包袱放下了，再来拿这花试试。” 他嘬嘴轻轻一吹，在方丈手里有千钧之重的花朵便随风往外飘，悠悠落在花丛里。 方丈如遭雷击，呆立现场。 王道成微笑。 在天人合一状态之下，他的言语行为动作自然而然，乃顺天意人心而发。虽然未必符合佛门经典，却符合天意人心。 他不知方丈有没有觉悟，又或将来能不能觉悟。总之悟了就是觉悟，悟不了就缘分未到。 他也无能为力。 “你们都散去，不要再对我跪跪拜拜，也不要对外宣扬。我是人，也得吃喝拉撒，与大家没什么不同。” 他拂拂袖，打算一如往常般出外找吃的。 “谨遵法旨！”众僧齐齐合十躬身，恭敬接旨。 “你们……”王道成顿时无语。 等饱腹回来，僧舍已经恢复平静。不过见到的所有僧人都对他无比尊崇，小心翼翼地奉承，再无往日的随和亲近。 院监两股震震地请求给他换一个僧舍，说驻世菩萨的住所如此简陋，如果传出去我六榕寺绝对为天下人耻笑。 王道成没有拒绝。 他其实无所谓，自身就几件衣服，去哪里都是一个包裹，随遇而安。 不过人心所向，他也不想违逆，否则众僧又得无数猜测，无尽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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