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个十来亩地的了吧，我看着已经有三分之一了。”这次村里特地把村南边的场院都给收拾了出来，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都给弄走了，该扔的扔了，能用的都给放到了别的地方，整个场院难得的干净整洁，就是为了能好好地晾晒这批冬小麦。 “都过秤了吗？产量怎么样？”杜主任平时也挺能耐得住性子的，但是今天不一样。 “还没呢，杜主任，先别着急啊，这刚开始过呢，放心吧，我们手脚快，”村长过完眼前的那一堆之后，就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了旁边的人。 “哎呀，看来产量可以啊。”虽然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数据，但是杜主任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了。 靠山村这边装粮食的袋子都交公粮的时候用的袋子，都是大麻袋，一袋装满的话怎么也得一百五六十斤，现在装的虽然不满，但是就他的眼力来看，一百三四十斤是有了。这装好的袋子，已经有四十多袋了，乖乖，那不得有个六千斤了，这可是妥妥的高产了。 “具体的还得等到都收完了之后才知道。”村长这嘴角都是翘的，足以见得，这次的收获很让人满意了。 “行，那我就在这等着了，看看你们这试验田到底能弄出多大的名堂来。”杜主任也被这气氛感染了。 “杜书记，走吧，去我们村委等着吧，这里忙乱，咱们就不添乱了。” “不添乱，我就在边上站着就成，我就乐意看这丰收的景象。”杜主任才不离开呢，他要从头看到尾的。 他倒不是怕靠山村的人弄虚作假，而是想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 没错，杜主任心里已经认定了，靠山村这次的试验田收成，绝对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靠山村的村民终于是把场院上晾晒的所有冬小麦都装包过秤了。 “怎么样？总产量有多少？”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老支书这一句问话，就只剩下会计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 老支书的话没人答复，会计正忙着呢，他正在做最后的复核，不复核不行，这结果高的让人不敢相信啊。 周围村子的人此时已经走了大部分了，剩下的都是各村的代表，靠山村这边收小麦的场景他们可是看到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产量，但是光是能多种一季粮食，就已经是莫大的诱惑了。 所以，凡是知道消息的村子都来人了，也都留下人盯着了，那些人没能挤进去，都扎堆儿在人群外围坐着呢。 “怎么样了啊？老杨，出总数了没啊？” “廖老六，你催啥呀，他们村会计的手都要断了，还扒拉算盘珠子呢，没这么快。” “就是，廖老六，你就别吱声了，没看到大家都等着呢嘛， 都不敢出声的。” “唉，我这不是着急嘛，我就不相信，你们不着急。”廖老六撇撇嘴说道。 “着急啊，但是没用啊，就是得等着呀。” “我刚才趁着他们忙的时候，上前去帮忙了，那袋子我掂了，”廖老六赶紧看向说话的那人，是崔家寨的，离着靠山村就有个五六里地的路，是他们之中最近的村子了，跟靠山村还沾亲带故的。 “崔冒，赶紧说说，这一袋子装了多少啊？”老杨也开始催了。 “一百四左右吧，我大概数了数，最少九十袋，”人多的时候他帮忙可以，最后的一部分都是靠山村自己人装的，不过崔冒可以肯定，数量只多不少。 “我的老舅哎，这，这就有一万两千多斤了啊，这靠山村种了多少啊？”一听这数据，大家都精神了，这是一万两千多斤粮食啊，光是听到就已经很让人满足了啊 。 “怎么也得四十亩地往上了吧。”有人按照亩产算了算。 “我看不止。” “对，我看也是，咱们这地虽然肥沃，但是没有化肥的话，亩产达不到那么高的。” “靠山村不是有化肥吗，连续两年了，都有呢。” “我听他们村里人说了，这话肥都是种玉米的时候用的，冬小麦根本没用化肥，用的是他们自己沤的粪肥。” “真的啊？”怎么听怎么不相信呢，虽然大家都没有种过小麦，但是其他省份的小麦产量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报纸上都有的。 “真的，我大娘的娘家嫂子就是靠山村的，她回家走亲戚的时候听说的。”崔冒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离着近，总有亲戚在靠山村里。 “哎哟，那，那这可了不得了啊，我说老杨啊，这次咱们一定好好请一请老张支书，还有老张，哈哈哈，这要是咱们村里都能种上，我的乖乖，那还不得天天白面馒头啊。” “行了，先把口水收一收，我可跟老张打听过了，这试验田虽然是他们村里人在种，但却是一位姓谭的教授的，这种子也是人家培养的，老张支书，和老张可做不了主。” “这怕啥呀，你们没看到杜主任啊，那不，老张支书身边站着呢，咱们可以通过杜主任啊，这不比找老张靠谱多了。”廖老六多鸡贼啊，他早就进去观察过了，别人不认识，公社的杜主任谁不认识啊。 “我看悬，还记得上次靠山村弄的那鸡场不，杜主任一开始就呼吁咱们都跟着好好学，结果有几个弄成的？都没少挨呲吧。” “老向，这能一样嘛，之前那是养鸡，算是给村里人谋福利，这次可是粮食啊，粮食啊，关系到大家的肚子的，能一样嘛，这鸡肉鸡蛋不吃饿不死，但是粮食不一样啊。”廖老六的说法说到了大家心坎儿里了，对啊，这可是粮食，关系重大的粮食，当然不一样了。 “哼，你们只看到了杜主任，怎么没看到袁主任也在呢。”老杨在树上，虽然没有近距离去看，但看到的不比他们少。 “谁？哪里的袁主任？”这是消息不灵通的。 “县里的那位袁主任？”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哦，想起来了，之前听谁说了一嘴，说县里革委会的那位袁主任，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要下乡蹲点，这是到了靠山村了？” “妈呀，那位袁主任啊？这靠山村到底是啥风水宝地啊，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廖老六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 “可不是咋滴，这放到两年前，大家都一样，一到春天就勒紧裤腰带过，谁也别笑话谁，谁承想啊，这才两年，人家靠山村就抖起来，” “行了，都别说话了，王会计那边要出结果了。”老杨的话一出，大家都默契地闭嘴了。 “多少？”老支书的声音都是轻的。 “一万八千零三十斤，老支书，亩产达到了六百斤！！！！”王会计激动的声音都发颤了。 “你说真的？亩产真的有六百斤？”杜主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百斤啊。 “对，六百斤，真的是六百斤！” “呼！”大家听到这个数字都欢呼了起来，这可是亩产六百斤啊，没用化肥，还能过冬的冬小麦！ 也不怪大家激动，这六百斤真是个相当高的产量了。 他们这儿基本上种的都是玉米，这已经是相当高产的粮食了，但是一亩地的产量也只是维持在四百斤上下浮动，靠山村这两年有了化肥的支持，也只是一亩地多收了五六十斤而已，还没达到亩产六百斤呢。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乱，赶紧的，先把粮食放到仓库去。”老支书嗓子都快喊哑了，终于是把场面给控制住了。 围着的村民陆续都散去了，激动归激动，接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村民心里都明白着呢。 很快场院上就只剩下了老支书，杜书记，和王会计，以及他算账的那张桌子。 “哟，杜书记，您也来了啊。”老杨这一伙人终于是逮着机会了，赶紧上前去套近乎。 “老张支书，哎哟，你们靠山村可算是长脸了，这产量，放眼咱们整个省也是这个！”老向自然也是要跟上的。 “过奖了啊，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都是人家谭老师的能耐，”老支书自然早就看到他们一伙儿，“今天都别走了，去我家，中午饭就在我家解决了。” “哎，哎，好，走着吧。”廖老六那是个顺杆爬的主。 “吃饭归吃饭，规定被忘了啊，自己准备粮票，大小都是个干部，”杜主任中午也没打算走，但是这年头，谁家粮食都金贵，他们每次下乡都是带着粮票的，这是单位的规定，要不然一帮子人非得把人家几天的口粮都给吃了。 “那当然了，杜主任您就放心吧，我们可是有备而来的，您先走着，我们去拿东西，一会儿就到。”老杨他们这次来，还真都不是空着手来的，有的带了酒，有的带了菜肴，总之，不会消耗老张支书家的粮食就是了。 “哈哈，来就来了，还带东西，这不太客气了不是。”说是这么说，但是老支书也没有开口不让他们去拿东西不是。 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往老支书家里去了，一路上也没怎么碰到人，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 林立钟此时也回到了家里，林二奶奶正抱着小宝在院子里等着呢。 “你这爷俩儿，出去一上午也不知道回来一趟，真是不让人省心，是不是啊小宝？”林二奶奶逗着小宝，把人都给逗笑了，嗯，无齿的那种笑，很是开心。 “二奶奶，您是不知道，人太多了，我又在最里面，出都出不来。”林立钟赶紧去洗手了。 “哟，这么热闹呢，对了，怎么样啊？产量多少啊？” “亩产六百斤。”林二爷爷现在说的很平静，但刚才那激动的劲儿，跟村里人是一模一样的。 这三十亩的试验田，林二爷爷可以说是从头跟到尾的。 刚来那会儿，天还暖和，等到了冬小麦下种，到出苗，浇地，施肥，过冬，可以说是一关一关跟着过来的，有时候忙起来，林二爷爷也会主动到试验田那边去帮忙，这里面不仅仅是谭老师的心血，也是他跟其他村里人的付出和努力。 这次的大丰收，让林二爷爷格外地满足。 “啥？”这下轮到林二奶奶不平静了。 没办法，主要是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了，出乎意料的好。 林二奶奶自小也是种过地的，那个时候的亩产，真的是少的可怜，年景好的时候，一亩也才二三百斤，这要是年景不好，一百斤都是高产的。 “镇定，镇定，激动啥呀，谭老师那边可是说了，这也只是开始，主要种子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了，以后会慢慢改良的，”林二爷爷看到小宝有点被林二奶奶的状态吓到，都不笑了，撇嘴要哭，赶紧把人给接了过来，又逗了一会儿，小宝才又笑了起来。 “产量还能提高啊？”林二奶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调整自己。 “嗯，今天谭老师都没在现场。” “哎哟，那谭老师可真是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 “二奶奶，开饭不？”林立钟已经洗漱好了，干了一上午，她都出汗了，回屋换好衣服才出来。 “哎，开饭，开饭，我去拿酒，咱们中午好好喝点。”林二奶奶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高兴和激动。 “唔，拿那坛子陈酿吧。”林二爷爷趁机提出了要求。 这坛子酒也是林立钟给买回来的，三十年的陈酿了，酒是真好，但量是真少，就这么一小坛子，平时林二爷爷和林二奶奶都舍不得喝，就连这次林长海过来都没舍得拿出来，今天是真高兴了。 “好，就喝那个，今天高兴，不给你限量了。” “哎，走，吃饭了，小宝，咱们去吃饭喽。”这一下，林二爷爷可算是称心了。 “立钟啊，这到底收了多少粮食啊？”饭桌上，林二奶奶还是不忘打听现场的情况，因为小宝睡着了，她都没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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