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各自回房收拾规整准备启程。 孟挽收拾行囊时楚渊出了门,等回来时给孟挽带了挡雨的蓑衣笠帽。 “若是收拾妥当,便叫我一声,我便给你穿上出门的蓑衣。冬衣厚重,你自己穿蓑衣不方便。” 孟挽抬头时,便能瞧见楚渊欲言又止的神态,他似是有千言万语,但无法说出口。 彼时孟挽也能猜到,楚渊是有话要跟她说的,与其说他是想帮她穿上挡雨的蓑衣,还不如说他在等一个契机,跟她能细谈的契机。 孟挽不知楚渊要与她细谈什么,但眼下她已经收拾妥当——她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三两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日常要用到的帕子,梳篦,除此之外的东西她都没带。 从京城过来时,她便轻简出门,没带多少东西,毕竟出门在外,亦无法讲究太多。 只对楚渊道:“我已经收拾妥当了。你给我将蓑衣穿上吧。” 楚渊将蓑衣整理妥当,小心翼翼地绕开蓑衣的尖锐处,避免蓑衣的边角勾上孟挽身上的衣衫,也避免蓑衣的尖锐处弄疼了孟挽。 孟挽只感觉楚渊的动作细微,他小心又谨慎,似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首饰,随后孟挽感觉背后散落的发丝被楚渊微凉的手拨开,他身材颀长,她堪堪只能瞧见他胸前的衣襟,不过却是能从那细微的动作判断出来,楚渊应是在给她整理蓑衣的衣领。 他此时应是低垂着眉眼,应是她能感觉到他呼吸出来的热气,从她的衣领窜入,有细微的痒意。 之后,她便听到楚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如军营就不去了?明日一早,你不是还要去城西给那些灾民熬药,发药?若是你进了军营,那些事也无人接替了。” 楚渊还是不愿意让孟挽前往军营。 虽是知晓孟挽有自己的意愿想法,但关心则乱,他仍然觉得,此去凶险异常。思索再三,他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插手孟挽的抉择。 孟挽就知晓楚渊要跟她说的是这件事,对于她要去军营一事,他还是不情愿的。 只是她还是道,“有人接替,我不在时,苏郎中会接替我。” 虽是苏郎中需要顾及家中,无法如同她一般,能从早到晚守着锅炉熬药,但找到这疫病的源头,从源头上将疫病防治住,比起守着锅炉熬药更为重要。 孰轻孰重,孟挽还是能掂量得清楚。 之后,楚渊沉默了好片刻,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挽才听到他闷声道,“可我不愿你赴险。” 他知晓孟挽兴许真能找到疫病的根源,将疫病控制住,他也相信孟挽有这个能力,也不是说说而已,孟挽是个谜,她身上藏了许多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她也知晓很多,寻常人不可能知晓的东西。 他不曾怀疑过孟挽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他亦承认自己无可避免有私心。 即便孟挽可以改变这一切,他亦不愿意孟挽赴险。他可以眼睁睁瞧着任何人赴险,他亦可容许置自己于险境,与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瞧着孟挽赴险。 她与别人不一样。 在楚渊看来,孟挽比他自己都要重要得多。 孟挽并未抬头,此时她亦瞧不见楚渊面上表情,更瞧不见楚渊眸眼中浓稠得似是要溢出来的愁绪,所以她尚且还能坦然自若地接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楚渊手顿了顿,最后不再说其他,只给孟挽系紧了蓑衣,然后道:“其实我本意是,若是赴险的话,我去便行了。你只需留在此处,安安稳稳的,只是,你若是执意要去,我亦不强求。” 他有私心,亦想护孟挽安稳周全,但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用自己的私心将孟挽囚禁住。 他想尽所能为她好,但他也知晓很多时候,他所以为的为她好,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也尽他所能地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理解。 孟挽怔愣了片刻,楚渊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少有多话的时候,更不必说说出这种话。 若是旁人说这些话,她只会觉得煽情,可楚渊说出这番话来,她不觉得煽情,只觉得窝心的暖。 楚渊从不是一个擅于用言辞煽情的人,这就意味着,他说这些话并不是煽情,而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不同于那些巧言令色的男子,惯会说些花言巧语来讨女子欢心,他老实木讷,只会将对她好落到实处上,正如同现在。 他是真心想让她留下来,不愿意让她前往军营,不然他亦不会比起往常多那么多话,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 孟挽抬起头来,便撞入楚渊深邃的眸眼,这一刻,她也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瞧见了楚渊眉眼中浓得散不去的担忧。 她伸出手细细抚平他眉眼间的担忧, “你以为我留在此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若是疫病没有控制住,不仅仅我无法避免染上疫病,就连同这荆城中千千万万老百姓都无一能避免,与其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寻求解决之法。” “更何况我留在此处,我亦不安稳。你见不得我以身赴险,我亦无法眼睁睁瞧着你以身赴险,若是我真有能眼睁睁瞧着你以身赴险也能安坐一隅的一日,你想必心里也不会好受。” “不。”楚渊固执地开口,“我如今无比希望你能眼睁睁瞧着我以身赴险也能安坐一隅,那样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危。而且若是疫病真有控制不住的那日,我会地躲避,最后还避之不及。 荆城入了夜就是夜雨连绵,这大雨下来,回时还算得上好走的路此时也变得泥泞不堪,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在亥时末到了城西的军营。 孟挽是第一回到这城西的军营,军营与那些流民居住的区域离了有一段距离,虽是大雨迷蒙,四处都隐在雨雾中,但孟挽还是眼尖地瞧见军营附近不远处便是那条流经荆城的河,大抵是因为大雨倾盆的缘故,河水水位上涨了许多,亦浑浊了许多。 彼时孟挽脑海中起了那么一个念头:这疫病,有没有可能是因着这河水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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