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首都演唱会举办前,整整半个月里,欧以屾都没有来别墅找过甘棠。 不过甘棠倒是经常会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或是他的消息,可见欧以屾真的是个相当连轴转的大忙人。 这两周里首都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是能源署下头分离出一个新公司,专项负责晶源矿萤石从勘探到运输的全流程,以前竞标的项目统统收回,公司的总裁是元首的哥哥栾叔阳,副总则是从wz分署升迁上来的容文锦。这件事在经济圈里可谓是地震级的新策,但在普通人的生活里却好像没有激起半点水花,权力平静地进行了整合与交接。 第二件是西城区的一家夜店内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首都圈内诸如夜店,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被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切身相关的大事,没了这些地方,夜生活的丰富度便直线下降了。 好在还有第三件大事,东城区新开了一条文化街,开业活动从月中一直要持续到月尾,即使是富庶的首都民众,对于活动打出的半价优惠,也很难不心动,一时间没了消遣的人们便一涌而入,文化街每天都是摩肩接踵的热闹。 这些事甘棠都是不知道的,她每天照旧在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起床,练形体,上声乐课,在别墅、老师家、演唱会场馆三点一线的来回往返。 彩排,练习,服饰,灯光,舞美等等一系列的事宜都需要甘棠亲自参与,如果不是偶尔会在路上被一两个八卦记者追车,甘棠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充实。 到了演唱会当天,甘棠在化妆间里穿配整齐。 助理小孙推门进来,“糖糖姐,你吩咐我接待的容家小姐到了,我引她们去休息室了。” 甘棠起身整了整着装,赶忙跟着小孙去了休息室。 她以为休息室里只有容嘉人和伊莎贝尔两人,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休息室里还多出两个人来。 一个美妇人还有一个甘棠在电视上见过,甘罗口中她的情敌,布鲁克·德·布罗。 而作为主邀的容嘉人,此刻脸上并不好看。 甘棠没搞清这是什么状况,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容嘉人对于多出来的两个人,态度并不友好。 “预祝你演唱会成功。”容嘉人压下火气,还是很讲礼貌地送上了自己的贺礼与祝词。 那是一枚凤凰造型的胸针,配在甘棠今天的演出服上正相配。 “真漂亮,容小姐能帮我戴上吗?”甘棠问道,她能感觉到容嘉人除了高傲的外表下,内里的底色是善良的人,便主动同她示好。 容嘉人瞥了瞥杵在旁边不请自来的两位,想了想,还是为甘棠戴上了胸针,并夸了一句:“很衬你。” 甘棠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而才问:“这两位是?” 伊莎贝尔不好意思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堂姐德·布罗夫人,另外这位是她的小叔,布鲁克。人多热闹嘛。” “是挺热闹的。”容嘉人凉凉地讽了一句。 伊莎贝尔面有尴尬之色,小心地拉了拉容嘉人的衣服,被容嘉人瞪了一眼,便讪讪的放手了。 甘棠大概明白了,德·布罗家的两位是借了伊莎贝尔的风,来蹭容嘉人的票。只是她不明白,以德·布罗家的财力应该是不缺这个票钱的。 “你们来给我捧场,我很高兴。”甘棠一想到那天伊莎贝尔如何帮她说话,赶紧出来打圆场,“包厢能容纳5-8人,正正好。” 甘棠亲自领着四人去了包厢,不过亲疏有别,剩下的事她就不好掺和进去了,把人安顿好,她便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甘棠也察觉到了布鲁克追光灯一般,始终紧跟着她的视线,她只当没看到,没分出半个眼神给他。 容城,联合会的五星大楼,三楼会议大堂。 上首独立出一个长方形会议桌,栾季炀和马怀森于中间左右并肩而坐,距他们一个身位旁依次坐着另两位元帅。 元首及元帅的议桌下,是一个两排圆弧形议桌,像被刀切开的圆形,让两边对立而坐。 此刻会议大堂里充满了争论的叫嚷声,平日里仪表堂堂的议员们正扯着嗓子,冲着政敌大吼大叫起来。更有甚者已经冲到对面的桌子,企图爬过桌子给对面反对者的脸上来一记重拳。 当人无法再从制约的等级中获取利益时,人类教化文明便不再能束缚服从,礼教崩坏,一切便回归到最初的暴力争夺。 大堂里打架怒骂的都是最初的马前卒,联合会的长老和长桌上却是一派静谧,仿佛他们是真空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听不见任何纷争,无限的宁静祥和。 马老爷子甚至在座位上又打起盹来,脑袋一点一点。 欧以屾觑了一眼,自从栾季炀上台后,老爷子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只是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 此时,右侧桌上一个穿着红色袍衫,留着一头金色卷发的中年女性alpha指着对面骂道:“你们不能因为一个偶发性事件,便因噎废食,都市人需要夜生活,城市需要夜经济,行政需要税收,你们这么做,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你们这是罪人。” 坐在左侧中间的是一个年纪四五十左右,个子矮小的男性alpha,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肚子上的扣子几乎要被他的肚子崩开来,此刻他因为愤怒,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间,口水洋洋洒洒地往外喷。 “哈,夜经济就非得是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东城区新开的文化街不也解决了首都市民夜生活的需求吗?”他冷笑一声,“那些纵情声色的低俗场所都是些搔首弄姿的oga,平日里光记吃了是吧,这回出了事还好意思搞游行示威,我看都该他妈的给我关掉,看这群婊子怎么又当又立。” 红袍女alpha听着对面粗鄙不堪的言语,一边红着脸一边争辩道:“出了事是我们立法执法的问题,本杰明你不要污名化受害者。娱乐场所对所有成年市民开放,alpha能消费作乐,oga也该有同等的权利。” 本杰明朝对面啐了一口浓痰,说道:“莱娜,你他妈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为了你先进派派内选举的那几张oga成员的选票,你摆出一副扞卫oga权益的虚伪模样真让我觉得恶心。” 莱娜气得当下抄起议桌上的的水晶烟灰缸就往本杰明脑袋上砸去。 本杰明臃肿的身子躲闪不及,被砸到了额头,当场见红。 大堂里的人见血更加激动,本杰明左右两边的议员已经挽起袖子开始干了,不多时莱昂的同僚们便也挂了彩。 原本还只是扯嗓子讲道理的议员,在见到同伴受伤后,突然而生出的正义感也让他们脱下文化人谦和的外表,加入到群架中。 瞧着越发乌烟瘴气的大堂,元首栾季炀终于坐不住了,将面前话筒推到最大音量,高呼一句:“都给我住手。” 环绕大堂的音响公放着超出正常值的音量,栾季炀的话被机器处理的几乎变了形,近似于一种高音的鸣叫,刺耳的声音让大堂里的议员停止争吵的同时,让长桌上的几位也不适的皱了皱眉。 马怀森一个踉跄,幽幽转醒,大着声问道:“小栾啊,是散会了吗?” 栾季炀气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还没有。” “什么?”马怀森凑近了些,“大声些,老头子听不清。” 欧以屾见栾季炀气得脖子上的筋都爆了出来,适时地附在马怀森的耳边大声道:“老爷子还要再等一会儿。” “哦哦。”马怀森点了点头,又扯着嗓子问欧以屾:“这些小娃娃这是在干嘛?” 欧以屾抬眼看向栾季炀,最后寻了个简单的解释:“打起来了。” “不好不好。”马怀森摇了摇头,继续大声道:“求同存异,以和为贵。” 老爷子的话顺着栾季炀面前的话筒回荡在整个大堂里,在坐的都是老爷子的小辈,长者都发话了,便也不能再吵下去了。 欧以屾见事态稳住了,继续端正坐直,当他木雕石刻的菩萨。只是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离甘棠演唱会开始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 早上伊万在汇报行程的时候特别提醒他今天是甘棠的演唱会,他这才想起自己新交的这位女朋友,冷落了这么久,这演唱会再不去,就太失礼了。 只是。 欧以屾扫视了两边议桌一圈,目测这里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栾季炀用手指点着桌上的报告,沉吟道:“根据警署调查的结果,这是一起因为致幻剂导致的恶性伤人案件,受害者是从事夜场工作的男性oga,这件事牵扯到了oga保护和平权的问题,在三个主星之间的舆情很大,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商议这件事后续的处理,和如何控制当下的舆论走向。” 说罢,栾季炀眯着眼看了看堂下的议员们,压着火道:“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菜市场骂街。” 本杰明用手帕捂着脑袋,喘着气恶狠狠的道:“我提议,从现在开始,首都圈的夜店酒吧统统禁止营业,从源头上根绝风险。” 栾季炀点了点头,又问另一边:“你们的想法呢?” 莱娜身边的财务大臣姬娉婷抬眼向长桌看去,见欧以屾冲她慢慢垂下了眸子,便站了起来,一边按着计算机并将影像投影出来,一边摇头:“不行不行,根据统计上来的数据,光是整改的这两周时间里,首都圈的消费量下降了12个点,而且转移的消费项目今年有不少是享有退税政策的,一来一去,光这两个周首都圈的税收就要下降32个点。” “你不要乱说啊。”有人提出了疑议,“哪能有这么多。” 姬娉婷冷笑道:“夜店酒吧这些经营场所历来都是重税,怎么就是我胡说。” 说罢,姬娉婷把计算机狠狠扔到地上,哼声道:“你们就尽在这里捣乱吧,你们今天要做这个,明天又要干那个,哪个不要钱?你们当我当家容易?既然都这么能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明年年初首都要建湖底地下城,你们这么搞,我可抠不出钱来,你们谁有这本事谁来坐这个位置。” 姬娉婷话音刚落,大堂内一片寂静。 帝国的财政大臣是个肥差,也是个美差,但是如今却并不好做。 明年的湖底城计划是个耗资巨大的工程,里面各环节都有说法,油水极大,谁能在这个时候任财政大臣,手底下松一松,亲信们就够吃五六年的。 但现任的这位财政大臣相当狡猾,在账目上做了腾挪的手脚,直到明年年初,有许多项目尾款要了清,谁也没法保证到自己手里时,是不是一堆烂账,便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下这个位置,生怕去给人扛了雷。 “自古在疏不在堵,便是真的关了,难道致幻剂就没有流通场所了吗?只怕到时候会更隐蔽更分散。不如一切照旧,到时候也能有的放矢。”莱娜从旁说道:“而且oga被侵犯的事件本事和在什么地方没有关系,只要犯人有心,就是文化街那样的地方也能行凶。现在最关键的,应该是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对此类事件做出严格的惩罚,并且贯彻落实,这样才能防微杜渐。” 栾季炀和堂下一位来自罗斯家族的议员听后,脸色微沉,只不过栾季炀表现的不如罗斯家族那位那般明显。 他问道:“在场诸位还有别的什么提议吗?” 一位议员说道:“夜场因为暴利,所以常游走在灰色地带,今天他们为利益敢给客人提供致幻剂,那明天是不是就敢直接洗黑钱了?我以为,这样的地方还是应该禁止,并且拓展新消费渠道和消费模式,提供新的消费场景,做到多元替代落后产业。” 栾季炀听后点了点头,正欲往下说,却是财政大臣又出冷言。 “你说的简单,光是整顿的这一个月,落下的税收你给我补上吗?新的消费?这难道不需要产业升级和新型基础建设加持吗?这钱哪里来?产业替代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吗?”姬娉婷睨了那人一眼,“我记得彭议员是c市人吧?你知道今年你家乡因为洪灾落下的亏空,首都转移支付了多少钱吗?怎么,现在还要盘剥你受难的老乡们来给你发展新产业,好肥了你私家的府库?” 彭姓议员听后,脸色瞬间煞白,只强辩了一句没有,便悻悻地不说话了。 姬娉婷冷呵一声,不再说话。 栾季炀眼光扫过坐下的罗斯族人,那人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才道:“无论是哪项提议,今日看起来都显得草率,离禁令结束还有两周的时间,诸位先回去,草拟详细的方案提交上来,下周我们再商议一下,今日便散会吧。” 欧以屾低头看了看时间,离演唱会开始刚好还剩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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