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东纵马越过大片的荒地和浅滩，远处有树林遮蔽，方谨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终于瞧见?了那座低矮的建筑。“干爹，是不是这儿。”</p>
方维点点头，将马在树上栓好了。方谨愣了一下，“这马……”</p>
他愕然地看见?方维撩开袍子?，就在雪地里直直地跪了下去。</p>
平原上白茫茫的一片冰雪。方维虔诚地双手合十，拜伏在地上，一步一叩首。方谨眼睛发了热，他擦了擦眼泪，也?跟在后面。</p>
不知道用了多?久，方维的手都渐渐没?了知觉。吱呀一声?，他轻轻推开土地庙破旧的门。</p>
这里被水冲过，屋子?塌了一半，院子?里一片狼藉，白雪覆盖着杂草、土堆和断裂的木头。</p>
方维以?手撑地，爬过土堆，跪在正殿前。他抬起头来，望着里面的土地公神像。</p>
神像的漆已经斑驳脱落，雪花顺着屋顶上的破洞飘了进来，给神像头上也?盖了一小片白色。土地公持着拐杖，安静地坐在神台上。</p>
他匍匐在地，静静垂下了头。天地间只余风声?。</p>
忽然，方谨的声?音传来：“干爹，不下了，雪停了。”</p>
他心中一动，抬起头来，雪真的停了，太阳从乌云的裂隙中穿出来，一道金光照在雪地上，也?照在神像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土地公须发皆白，眼睛却?依然明亮，笑容可掬地望着他。</p>
那是一个慈悲为?怀、有求必应的笑容。</p>
他心中似有所感，再拜起身，手脚开始发疼，心中却?忽然涌上了无边的勇气。他疾步走出庙门，叫道：“孩子?，咱们回去吧。”</p>
日头沉沉地西坠。他们走到街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p>
方维的心狂跳起来。他停下马，“方谨，你去瞧一瞧……”</p>
方谨打马上前。离得老远，他就看见?了府门口的彩灯依然发着光，在雪地里映出一片红。</p>
他叫道：“干爹，彩灯在的，喜联也?在。”</p>
方维大步流星地进门。所有人都还在门外站着，翘首企盼。胡大嫂等得心焦，摇头道：“都一整天了，怎么……”</p>
门慢慢开了，李实功稳步走了出来，对着方维微笑道：“督公，夫人应当没?事了。”</p>
胡大嫂蹲下身去捂着脸。一群人又哭又笑，只有他冷静地问?道：“她醒了吗？”</p>
李大夫摇摇头：“还没?有，给她的药量更多?。”</p>
他将脏污的衣服换了，洗净了手脚，轻手轻脚地走进门。</p>
桌上摆着烛台，蜡烛的火焰很柔和。她在床里面默默地躺着。屋子?里全是血腥气味。他忽然想?起来当年在船上的初见?，苍白憔悴的脸，正如今日。</p>
过了很久很久，她的睫毛跳了跳，他的心也?跟着颤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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