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徐华樊转念，“你是说，当时值儿便是在盛誉书院与那耿小姐相识？”</p>
“那盛誉书院为皇亲贵族所设，自然招的皆是颇有门第之后，小四爷在那儿与耿小姐一见如故也非不然之事！”顾婆心生喜悦，“老奴听闻那耿家孙小姐乃是耿老侯爷的掌上明珠，那女儿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蕙质兰心，若公子能与她喜结连理，今后主持家事，维系内院，真是再适宜不过了！”</p>
徐华樊绽颜，“难得值儿挑了这么一位身世人品甚佳之女，也算是没枉费我一番教诲！”且从座上立身而起，复说，“当时他所求，可应张氏之女入府为其妾，然其正配必由其亲选，如今看来，值儿心中自那时起，便有这心思了...”</p>
“小四爷与那耿小姐年少情深，待他等成亲，如此夫妻和睦，夫人也可安心许多了！”徐华樊心中甚慰，闻之点头。</p>
刘虞缬罪名已定，碍于崔府权势与理各占，张信不好在从中偏颇袒护，如今崔琇肙被害而死，人命大于天，此事已然不止是张侯府内宅之事，崔氏虽不如皇帝跟前的红人张信如今权势如日中天，然亦是伯爵望族，若此事败露，朝中必生一干反对与斥责自己的人，张信之人品，世人皆知，已有众多清流对其嗤之以鼻，然又不得不对其深受皇帝信赖而人前恭敬，他必然不能眼看着自己苦心孤诣的一切毁于一旦，他虽宠信刘氏，亦不会不知其中利害，古有帝为江山与美人两选，然他张信实非帝王，亦实非君子，地位与刘虞缬之间，他自然是选头顶的乌纱帽，何况，为了其女张臻，为了与李家的联姻，他也不得不这么选。</p>
“可我又怎么忍心刘娘死...”张信深攥拳头，狠狠捶打在琉璃桌面上，视其深叹了口气，张信此时对已死崔琇肙必又恨上加恨，其当日生前所言，必不会让刘氏母女称心如意，让张臻顺利嫁入李府，如此一想，崔琇肙当真是一语成谶，其都死了，还能害得她们生不如死，当真是内院争斗，如狼似虎啊！</p>
只见吴德厉躬身向前，轻声道，“侯爷，或许，刘娘子，可免一死...”</p>
“免死？”张信诧异，“你何出此言？”如此证据确凿，要替其申辩都是徒劳，崔氏所求亦是杀人偿命，如何转圜？</p>
“刘娘子以夫人害死其子而怀恨，设计报怨不假，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其中自也有五分人之常情，试问，哪位母亲能容忍害死骨肉之人？只是，夫人乃侯爷妻，是上了宗堂的正室，以侧谋正，忤逆不尊，同样也是大罪，何况，夫人家世显赫，外戚必然咽不下这口气，崔府既说杀人偿命，那可否以小公子之死与夫人相抵，再治刘娘子一个以下犯上之罪，按家宅之法论处呢！”</p>
张信听了半分，另有半分犹疑，“家宅之法？何能如此轻巧？你没听见吗？崔家口口声声皆是杀人偿命，她家死了女儿，难道吾家儿便是白死的？”</p>
“侯爷，崔家虽声力浩大，咄咄逼人，对您的权势亦不得不惧，若您以小公子之死，以夫人无德无贤，谋害子嗣先而参之，难能不令崔家再惧，侯府之后，必然比她伯爵人贵重啊！”这便是恶人先行，奸人当道。</p>
张信闻之醍醐灌顶，忆起崔家的泼张便仍恨得牙痒痒，“他们敢在我侯府作乱，侯爷大可让此局乱上加乱！”吴措露出阴险之相，狗随其主，当真不辨是非，忠心无二。</p>
是日，张信踏入大殿，伏跪而拜。</p>
“爱卿平身罢。”皇帝语境平缓，直至张信起身，再作揖，“皇上，臣有一事呈求皇上！”</p>
“噢？”张信权势如日中天，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何事要求，皇帝扬眉，“说来朕听听。”</p>
“臣，臣求...”张信言语停顿，或许他也知，此言一出，生死两条路便摆在了他的面前，“臣求，皇上为臣做主！”张信又跪，皇帝瞧出其中大不寻常，“爱卿有话直言，要朕做何主啊？”</p>
皇帝将奏折撇手一放，仔细听他言诉，“臣，家门不幸，吾妻崔氏，谋害庶子，无德无贤！”</p>
若这只是他张信家宅之事，其必不会搬到殿前来说，怕只怕，这不只是家事，而是两家府邸，名门望族之斗。</p>
张信眼缝双眯，暗暗不敢抬视，“张卿是要朕下旨，废你妻崔氏？”张信紧接道，“臣，自非为此而求皇上，休妻乃是臣的家事，怎敢烦劳圣驾，只是，臣妻崔氏已亡，崔家人步步紧逼，臣才不得已来相求皇上啊！”</p>
皇帝询，“你妻崔氏死了？”</p>
“是，臣，子死妻亡，已是悲痛欲绝，然崔家声称是臣那妾刘氏所害，要其血债血偿！”令人听闻云里雾里，“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妻妒心甚重，害了吾妾刘氏所怀之子，刘氏必然心生怨恨，故而相害臣妻，刘氏自是罪大恶极，然吾子为吾府之后，如此死于非命，怎能不令臣痛心，臣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p>
皇帝神色无动，语境厉气甚重，“照你所说，你妻害死侯子，你妾害死正室，崔家讨命，你便是要为你妾声辩了？”</p>
这令谁听来皆是荒唐，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令张信脸上无光，“臣并非为吾妾声辩，只求崔府能饶其一命，放吾府一条出路，此事，便权当吾张信作孽，罪不可恕罢！”其深垢着头，在地上痛磕流涕，“臣罪不可恕啊！”</p>
所谓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张信当日做的孽，此时一一报应到了自个身上，令其也尝了回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之劫果。</p>
皇帝虽深谙人心谋术，却对尔虞我诈争斗诡谲已然深恶痛疾，此时更是厌烦地瞥着殿下的张信冷冷道，“张卿请起罢...”</p>
“皇上...臣对不起皇上，臣有负皇上重付，臣心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死了之，臣...”瞧他再起时，已是涕泗横流，满面苦相，实不令人相信其之深痛，只是皇帝此时怕是也恨不得其一死了之，如此便可以不置喙如此一桩烂事，“张信，你选的好妻好妾啊！”</p>
其脸色一僵，佯装地挽袖抹了抹脸上残迹，心中其实已经百感交集，皇帝不唤其张卿罢，改呼其名，皇帝此言，到底何意？“臣，不知皇上所言...”</p>
皇帝往龙腾宝桌之央拾起湘管，浅浅在卷上书写着什么，留张信阶下顿瑟，“既然妻不贤妾不恭，便赐其人之道而治其人罢！”</p>
“皇上！...”张信确不知皇帝此时此言何意，“你妻如何死的？”</p>
张信暗暗回，“受刑而死。”</p>
“既如此，赐你妾同刑。”殿内死寂，皇帝之旨平静而威严，令张信汗冷言不敢出，他深知此便是其人之道而治其身，刘虞缬受当日崔琇肙所受之刑，却没说，其生死由命，亦可令崔家信服。</p>
两府命案之事，由皇帝下了决策，崔府之人实在难料张信会使如此一计，“好啊，好一个张侯啊！先斩后奏用的妙啊！”</p>
崔家对张镛为张侯府之子多有顾忌，故而并为先声于殿前，岂料张信恶人先告状，令皇帝出面使他崔家下不得台，“无耻小人！真够阴的！”</p>
“父亲，如今，该如何是好？”</p>
他等相睹而无招，温绮泓踱步而前，谓，“皇上既赐了其人之道其人受，吾等便同去张府，看看她这道究竟有多阴险！打轻了打少了，皆是另一番事！吾等岂能答应呢？”众人知她言语中深意，便如同有了中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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