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昉上值，将奏疏与表格送到了中书令黄起的案头。</p>
奏疏里，林昉写了记事表格的由来，并以《笔记》为例，阐述了表格可在何处使用，用之会有何益，尤其是户部，最当用。</p>
黄中书仔细看了这份奏疏，立刻拿着去紫宸殿面圣。</p>
紫宸殿里，皇帝看过后，曰：“大善。”</p>
立刻吩咐左右：“请政事堂执宰、六部尚书进宫议事。”</p>
又道：“叫太子、魏王……还有三皇子，来紫宸殿议事。”</p>
再道：“宣右补阙林昉御前奏对。”</p>
常云生躬身道：“喏。”</p>
内侍们一队队去通传，等人来的时候，中书舍人们运笔如飞，将林昉的奏疏与那份表格誊抄了数份。</p>
不到一刻，全员到齐，林昉御前奏对，说起他之所见，表格该如何使用，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人听过后顿觉此表格果真有大用。</p>
执宰、尚书们在他陈述期间不时提出心中疑问，各抒己见，一时争论不休。</p>
皇帝听他们争论告了一个段落，才赞之：“大善。”</p>
太子随即亦赞：“林补阙有大才，竟能想出如此实用之物。”</p>
“太子赞誉，臣受之有愧。”林昉躬腰拱手，道：“这表格，是臣受人启发而有所思，并非是臣最先想出来的。”</p>
太子面上笑容僵了一瞬。</p>
林尊盯着手上那张记录了“日期”“光照”“墒情”等等内容的表格，心里已经有了人选。</p>
魏王亦在看这张表格，振了振手中纸，朗声问：“林补阙，不知是何人有此巧思？”</p>
林昉道：“回魏王，此表格乃舍妹所画。”</p>
秦崧长眉微挑，又问：“不知令妹这表格所记是为何？”</p>
“魏王，”林昉对秦崧叉手一礼，接着对皇帝行礼，道：“陛下，舍妹欲寻麦高产之法，在家中辟出田亩，种下麦粒今已出苗，她用表格记录下麦苗生长过程，言之‘有据可查，有据可依’。”</p>
林福在家中种麦之事早就传遍京城，各家心照不宣只是不在明面上说，私下里却是多有笑话。</p>
侯府贵女在家种麦，还放出大话要寻高产之法，可不就是一个笑话么。</p>
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父兄不但不阻止，林昉还在圣人面前说此事，简直是不知所谓。</p>
有几人看林尊的目光中都带上些同情，或许还有隐隐的鄙薄与幸灾乐祸——家门不幸啊！</p>
“林尚书，令嫒高情远致，身为女子却有心忧天下之高志，崧佩服。”秦崧忽朝林尊一拱手，如是说。</p>
几道“同情”的目光顿时消失，林尊朝魏王拱手，称：“魏王谬赞，小女顽劣，当不得。”</p>
从议事始就没说过话秦峻忽然笑道：“林尚书谦虚了，令嫒乃奇女子也。”</p>
秦峥和秦崧同时扫了秦峻一眼。</p>
林尊只能接着道：“三皇子谬赞。”</p>
话是这样说，但林尊觉得三皇子是在讽刺自家阿福，跟别人家父亲说“你女儿是个奇女子”，怎么想都不算是好话。</p>
就有点儿气！</p>
我家阿福明明乖巧懂事有大才，哪里“奇”了？</p>
一点儿不“奇”好么！</p>
皇帝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偏头问李骥：“李卿觉得如何？”</p>
李太尉道：“臣以为，可先在户部度支司试行，可行后再推至朝廷上下。”</p>
皇帝赞：“李卿之言深得朕心。”</p>
李太尉又道：“臣以为，可迁林补阙为度支司员外郎，协助度支司郎中推行此事，户部上下全力配合，御史台监察，有不法者、不配合者，由大理寺当场拿人。”</p>
皇帝道：“就依李卿所言，中书令拟诏。”</p>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中、中书令：“……”</p>
今天又是圣人早已有决断的一天呢。</p>
诏书既下，林昉由中书省升迁到户部度支司，官阶也由从七品上升到从六品上，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p>
从紫宸殿里出来，礼部尚书酸溜溜对林尊说：“林尚书后继有人，不仅令郎能干，令嫒更是不得了。”整个一柠檬成精。</p>
林尊哈哈一笑：“段尚书过誉，令郎也不差，听闻在襄武郡王帐内府风生水起。”</p>
礼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甩袖走人。</p>
林尊哼了一声，换了条道走。</p>
林昉升了官，当日早早下值回府找妹妹，准备感谢她的点拨。</p>
在仆役的引导下，他在府中校场找到林福，看她在武师傅的指导下，用弓箭射立靶，姿势正确，准头不行，十支箭，两支脱靶，只有一支正中红心。</p>
他这才惊觉自家妹妹学的不是女子六艺，而是君子六艺。</p>
“你怎么学起这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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