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不过的话，饿死多少百姓，那也都是伪蜀的百姓，与他又有什么关系？</p>
只不过这场战争究竟能打多久，他亦不能确定。</p>
若是闹得太大，收割得太狠，令百姓复又人相食，接下来几年的粮税和劳役不免又是个麻烦。</p>
治大国若烹小鲜，他总得斟酌着来。</p>
头晕眼花的老人处置过粮税事宜后，搁了笔，抬头看了看门外的院落。</p>
天色未亮，只借了一点烛火余晖，映在那一树繁花上。</p>
缃叶未开蕾，红花已发光。</p>
他的目光在那将将长出的新叶上停留片刻，而后眼神也变得怅然起来。</p>
除却粮税之外，还要继续征发民夫做劳役。</p>
——待退了国贼，他们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p>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苦一苦百姓。</p>
当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政权内生活的人，哪怕不是在最底层，而只是从上层向下跌落了几层，也会觉得日子十分辛苦。</p>
比如邺北城冰井台下，一处看守森严的院落里，夏侯徽便在努力从取回的粟米里，一点点挑出糠皮。</p>
作为夏侯尚与德阳乡主曹氏之女，夏侯徽自幼便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何曾做过一点儿活计？但洗衣烧饭，淘米生火这些事，她竟也学得极快。</p>
自从司马懿带了两个儿子降蜀之后，司马家的人便被看押在这小小院落里，逐了仆役婢女，只能由女眷自己做事。</p>
当然，就算有婢女在，司马懿的夫人张氏也未必会放心吃婢女煮出的饭。</p>
已至初夏，井水却还寒凉。</p>
淘了几遍之后，平素只会调香鼓瑟的一双手便冻得通红，隐隐发痛。</p>
未时还未过半，总要快近申时才能煮饭，她便是休息一会儿也没什么。</p>
她叹了一口气，正待起身时，一个小女孩儿跑了过来。</p>
“今日又要吃这些么？”小姑娘看了一眼陶罐中已洗净的粟米，眼圈便红了，“我要吃髓饼！”</p>
……纵有面粉，哪里来的猪羊骨髓，又哪来的蜂蜜给她做髓饼吃呢？</p>
何况连精细的面粉都没有。</p>
但夏侯徽只是柔声安慰她，“阿姒父兄很快便回来，回来便有髓饼吃。”</p>
司马懿的小女儿并未被嫂嫂的这番劝慰哄住，而是抓住了她的衣袖，摇了一摇，“那嫂嫂说，他们何时才能回来？”</p>
夏侯徽垂了眼帘，声音轻柔无比，“嫂子今日淘米的时间是不是比昨日长？”</p>
司马姒歪了歪头，想了一下，才不确定的点点头。</p>
“昨日是不是比前日又长？”</p>
小姑娘想了一会儿，声音大了一点，“这和父亲阿兄有什么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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