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又一次决堤，想活下去的欲望催动她探出手，敲击井壁，可掌心才攀上，又无力地垂落。</p>
秦长风的声音，已经远得听不见。</p>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在幻听。</p>
这一刻，她的心里全是后悔，她怒骂自己，为什么要和秦长风决裂？若有他护着，赵夫人焉敢算计她？</p>
后悔完了，她又忍不住想，他不是恨死她了吗？为什么还会来寻她？</p>
他对她——</p>
“呵……”</p>
溶月无声嗤笑，何必再想，他爱她也好，恨她也罢，都将随着她的死而消亡，也许要不了两日，他便会另结新欢。</p>
积水漫过了脖颈，她恐惧地伸长脖子，想要再多活一时半刻，但，水来得如此迅疾、如此汹涌。</p>
雨水冲进鼻腔，如同一张密网，封住她的口、耳、眼，她身子一松，神魂便要坠入死一般的永寂。</p>
突然，一道惊天动地的“嘭——”，冲破无尽死寂，扎进她的耳朵，她睁开眼，隔着乌黑的泥水，她看到一道灰光，从天而降，碎开水面，射进她的眼眸。</p>
“宁顽顽——”</p>
是黄泉酣梦吗？</p>
有人从井口跃下，撅住她的细腰，抱着她跳出水面，出了枯井，秦长风声色颤极地问：“顽顽，没事吧？”</p>
她半倾着身子，吐出一滩黑水：“咳——”</p>
秦长风急忙半跪到地上，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帮她吐出脏水，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没事了，顽顽。”</p>
这不是梦，他真得来救她了。</p>
溶月仰面，看到他满身憔悴。</p>
一头顺滑的青丝被雨水打得乱七八糟，黑色的胡须在光滑的下颚泛滥滋长，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如玉公子的清贵？</p>
“三殿下，你变丑了。”</p>
秦长风一通无语，他心疼又愤恨地咬牙：“某担惊受怕地寻了你一夜，你不说谢谢，却嫌某丑？！”</p>
“呵……”</p>
溶月笑了。</p>
秦长风怎么会丑呢？</p>
他可是金陵城人人称道的俊秀公子，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承认，他俊秀地能令任何姑娘怦然心动。</p>
包括她。</p>
“你怎么来了？”</p>
秦长风一听，心下的怒火越熊熊：“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情愿死在井里，也不盼着某来救你？！”</p>
她不是不盼，而是不敢盼。</p>
“小女——”</p>
满腔的话没能说出口，她忽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意识溃散前，她听见秦长风疯了一般地尖叫：</p>
“宁顽顽——”</p>
好刺耳。</p>
下一刻，一颗热泪砸上她的脸，烫得她心如刀割。</p>
他哭了？</p>
她好想睁开眼，看看他是不是为她落了泪，奈何她抵不住痛和累，只能揪着他的衣袖，无声咕哝：</p>
“别离开我……”</p>
“好。”</p>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睁开眼，最先映入她眼的，是一张巨大的紫檀卧榻，她横在榻上，玄青色的罗帐正轻垂。</p>
房里，冰娘轻劝：“主子，您歇会儿吧？”</p>
她闻声而侧目，隔着朦胧的纱帘，她看到一高一低两团人影正在靠近，然后，她闻到一阵辛涩的药香。</p>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床幔，秦长风沉着眉，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待他看到她睁着眼睛，他的唇角便似一支月下美人，刹那绽放。</p>
“醒了？”</p>
溶月看着他，久久不说话。</p>
秦长风眉目一皱，立刻弯下腰，伸手摸她额头：“还是有些烫。”</p>
冰娘急问：“可要奴婢去请郎中？”</p>
“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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