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待过的浣衣局、造钟处、花房都是在寻常不过的地方,她的身份又不高,用不着什么好东西,就香品这一门来说,闻着不刺鼻对她而言就算不错了。
后来去了慈寿宫,见着的几味香倒是比从前的好了不少,可一则仍是给她们宫女用的,远不及这些;二则她待的时间也太短,只见过那么几种,尚不够她品出什么门道。
是以方才容承渊跟她说要她去添香、还要她自己挑香,她就已觉不好,但她又不敢将这些不足显露给容承渊,生怕断了自己的路,只得暗暗祈祷可选的香品不多,她随意选上一种自己闻着好的,多半也不出错。
可当下这么一瞧,柜子里的香品有百种都不止。虽是上面都贴着签子写有香名,她也全然想象不出它们是何种味道。
卫湘心下慌意渐盛,遂深吸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两分。
又掏出怀表看了看,见当下正是三点,离皇帝用膳应还有约莫两个小时,想着还是可尽一尽力,或能试个合适的出来。
卫湘便捧出一只香炉,放在茶榻的榻桌上,开始挑选香品。
她虽对此道分毫不通,挑选也仍有些巧思。
她想:若是得皇帝喜欢的香料必会常用,便会放在近前,那些放得太靠后的瓶罐就索性不必碰了。同理,放得虽靠前但上头落了细灰的亦不碰,封签尚未开启过的同样不碰。
如此她很快就挑出二十种香来,一一放在托盘中,同样端去榻桌上。
她勉力凝神静息,取来火折,耐心去试,但试了种只觉样样好闻,也不知谁比谁强,更不知哪一种合天子当下的心境。
再往后试,因试的种类太多,前头的味道不及消散,新的又添进来,嗅觉渐渐失灵,更连好赖也试不出了。
又熄掉一味香,卫湘不由灰心,叹了口气,怔在茶榻上,呆坐出神。
她这般出神时手上总爱乱动,或手指互勾互捏,或搅弄裙带,或揉扯衣边衣袖。
如此一揉扯衣袖,她忽而摸到一枚小小的圆形硬物。只怔忪一瞬,卫湘就意识到那是容承渊给她的那枚香膏,不禁心思转动,继而突然寻得了答案。
香料若胡乱混杂,气味极易浑浊难闻,容承渊既给了她这香膏,她就当寻一种能与这香膏搭配得宜的香饵来。
所谓谜底就在谜面上!
有了这般思路,卫湘重新振作,等味道又散了一散便再行试来。
她将香膏涂于虎口处,再一一燃那香饵,这回只试到第四种,便有了合适的。
卫湘执起那盛香饵的瓷瓶瞧了瞧上头的名字:雪中春信。
她记下这名儿,总算舒了口气,而后不忘将桌上先收拾了,连这瓶“雪中春信”也暂且都收回柜子里去。接着姑且出了耳房,绕至殿侧宫道上吹了会儿风,将适才沾染的熏香味尽数吹去,又折回耳房安然静等。
这般再等不到半个时辰,内殿传了膳。又过半个时辰,晚膳撤了出来。
卫湘遂于腕上、颈间各添了些香膏,再将那瓶“雪中春信”取出来,端着托盘往内殿去。
紫宸殿内殿,楚元煜正随意地踱步消食。今日得以放松,他此时刻意地不想那些政务,胡乱想些有的没的,一时是这几日闲读了没多少的话本子,一时又顺着话本所述想起先时所见的曼妙佳人。
因此卫湘捧着香饵入殿添香时,他只余光略扫了眼,并未多加留意。直至香饵入炉,清幽淡雅之气渐次飘出,乍闻清冽,后又多几分柔和之态,似缱绻春暖拂过寒雪,他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
继而他便发觉,这并非他最常用的龙涎香,便下意识地略回过身,向那香气地来处扫了一眼。
只这一眼,楚元煜身形定住。
他的确素日自持,莫说沉溺美色,便是偶然冒出的念想也被他及时挥去。
他以为自己克制得极好,然此时一见竟骤然溃败。
他看着面前安然添香的宫女挪不开眼,继而幡然醒悟,这才知自己这几日究竟有多念她。
这种醒悟让他无地自容。
他平素看不起以貌取人之事,总想着即便是男女之间,也当是更看重内涵修养。
可她实在太美了,美到自带一股出尘仙气,令人见之忘俗。此时,她只是立在那里微欠着身做这再寻常不过的事,也令周遭的气质都似乎随她变了。
有她的地方,就成了一卷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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