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边，等天亮的功夫，李威龙点燃第一支烟。</p>
陈东实坐在他旁边，两人靠在百米长的堤坝边，手边是十几个见空了的啤酒罐。</p>
从火车站出来后，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打道去了郊区水库。两人顺路买了花生、猪耳朵，提了一袋子的酒，从九点半喝到凌晨三四点，四周空无一人，发疯时鬼叫，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人。</p>
“我是说以后，”李威龙吐了一口烟，他酒量不好，低度数的白啤三瓶倒。被陈东实灌了翻一倍的量，哪还看得清路，他是极克制的人，从前最讨厌酗酒。</p>
陈东实似有似无地舔着舌尖的冰泡沫，一样喝得满脸红嘟嘟到顶，话都说不清。他晃了晃脑子，像是要把里头的水都拍出来，鬼晓得他现在是怎么想。</p>
“我要回去........”陈东实深埋着头，表情迷醉，“回家.......回葫芦岛.......”</p>
李威龙看他醉得不轻，笑嘻嘻地去捏他的脸，陈东实不带半点反抗，乖巧得任他揉搓。</p>
“我跟你说哦，”陈东实抬起头，傻呵呵地别了他一眼，“你小子别以为，我能跟你好。”</p>
李威龙捧着他肉墩墩的大脑袋，支支吾吾，“谁稀罕......稀罕跟你好。”</p>
“这可是你说的，”陈东实立刻挺起腰，满脸地自豪，“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从王肖财......王肖财那事儿之前，我就有回去的打算了。带上童童，回辽宁。就不带你，就不带你，就不带你，你气不气.......”</p>
李威龙坐在一边，伸出舌头，哈嗤哈嗤，像仲夏夜树底纳凉的狗。</p>
“我知道啊。”他扬起脸，剑眉飞扬，一脸硬挺，“我才不气，你现在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觉得奇怪。”</p>
“我同你讲，咱们做朋友也蛮好哎，”陈东实呵呵呵傻笑，两人齐手碰杯，“我跟你，只做兄弟，不问东西。”</p>
“谁要跟你做兄弟……”</p>
李威龙同他碰了一碰，见男人吨吨吨狂饮，眸底微闪，随后仰头将酒一样一口闷了。</p>
“那你呢？”陈东实扒下他的脸，虎着脸瞪了他一眼，“抽抽抽就知道抽，这玩意不好，以后少抽。”</p>
嘴上如此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刚从李威龙嘴里夺过来的烟，陈东实熟练地塞进了自己嘴巴里，看李威龙一脸发懵，他解释道：“我这是为你好，吸烟有害健康，我替你承受这份不健康。”</p>
李威龙无奈地笑了笑，扭过头去，放空思绪去看远处波光闪闪的水面。</p>
陈东实一口一口吮着，成片成片的烟升腾在两人身间，将对方的脸氤氲得更不真实。</p>
“那你呢？”陈东实不死心地问，“今后，你啷个打算哩？”</p>
他抠着指甲旁边的一块老茧，怎么抠都抠不烂，越抠不烂，越激发他的热情。</p>
李威龙昏昏沉沉地说：“我应该还会在这儿，还在外蒙，我得替我那些死去的战友继续守在这儿。我要守着他们的魂。而且咱都有驻外协议，没到日子，也离不开这地儿。你我都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了，不是每天非要绑在一起，才算超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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