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站队清洗，尚书台这些地方，充陈的是新血，是在查举制下，论资排辈无法出头的年轻人、寒门子、西北边地的子弟，他们是种种新政的受益者与支持者。</p>
而过去，盘踞中枢的中原豪门，闾里纨绔，视官职如自己囊中之物，甚至挑肥拣瘦，早让他们看得眼热，自然大加讨伐。</p>
至于他们，虽然走到入仕这一步，选择仍旧不多，文武分制，并未影响他们利益核心。</p>
“何必如此。”荀彧失笑摇头，“未免刻薄。”</p>
“阿兄，你且看罢，十年五载，天下太平，怀念察举之品德高士，厌科考策试所出逐利小人，必有今日叹服之人了。”先发优势，谁不想保持。</p>
荀柔哼笑，拿起榻铜制镇席，手中摆弄。</p>
任何东西，作得小巧就可爱。</p>
这枚铜镇席，做成犀牛的样子，却只有巴掌大，小眼鼓起，鼻上两支凶角，也变得又圆又短又钝，让人忍不住上手去玩。</p>
荀彧轻轻叹了一口气。</p>
“放心，”荀柔抬头，笑得眼角弯弯，“科举策试，优于察举，文武分制，优于平行，这并非弟之私见，乃天下大势，人皆有欲，总有寒士图此晋升之阶，至此以后，欲以贵姓宰天下，必不可得，这是好事。”</p>
见兄长还不开颜，他即笑道，“世之君子能有几人，天下熙攘，不过名利，况，行不利己，利往何处？自今已往，鲁人必拯溺者。”</p>
《吕氏春秋》的孔子故事二则，前一半，子贡救了沦落外国的鲁国人民，推让国家反还给他的赎金，孔子于是感慨“鲁人不复赎人”。</p>
后一半，子路救溺水之人，坦然接受对方谢礼，孔子称赞，以后“鲁人必拯溺者。”</p>
这个故事，杜撰的概率挺高，但越读起来，越有味道。</p>
人心向背，总归起来，还是那句话“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p>
子贡远离大众，于是错误，子路属于大众，于是正确。</p>
今日尚书台诸位郎中，如今是可以团结的力量，将来如果他们背叛的群体利益，走错路，自然会要接受群情攻击。</p>
“彧略听闻，有人称弟重武将，恐再兴董卓之祸。”荀彧摇摇头，“此话虽无道理，却也不得不慎。”</p>
“董卓之事，难道不是袁氏兄弟所致？”荀柔哂笑。</p>
就是要诛杀宦官，袁术堂堂虎贲中郎将，职位拱卫宫廷，还不足够？袁绍非要招董卓入雒阳，与司马昭之心一样，简直人尽皆知。</p>
“有人说董卓故事，称边僻之将，不通仁义，如今京兆多雒阳百姓，犹念昔日家破人亡之耻，故怀忧虑，如此，众口铄金，曾参亦杀人矣。”荀彧叹道。</p>
荀柔笑意一敛。</p>
他听明白了，问题不是重武，不是董卓，而是民间舆情。</p>
有人故意煽动这是当然。</p>
可百姓的惧怕也是真，不同容貌，不同语音，不同习俗，当然矛盾重重，彼此融合，非一日之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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