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听了这个词之后，忍不住嘴角翘了一下。 “见鬼，给您一本意大利语词典，您还不直接复兴罗马了？”</p>
“没那么简单，爵爷，这些字本身也是分级的。就好像您用魔法变出一张纸很容易，但要变出一张写在纸上的神谕就难了。</p>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字是人类的能力无法触及的，譬如‘神’，我坦然承认自己召不出什么要命的上帝来主持末日审判；另一个三分之一根本派不上用场，譬如‘?’，在战场耗费宝贵的机会，召唤一头两岁的公牛出来干嘛？又不能杀了吃肉。</p>
文字的解读宛如想象力的solo，没法子硬上，只能取巧。”</p>
“所以想要战胜您，必须比您更加博学？”</p>
“不一定，爵爷，”威尔逊望着窗边那无尽的黑暗说道，“取巧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但更多时候，人类习惯的是直接解决有问题的人。譬如您刚刚如果不计人命地一拥而上，我也就交代在那儿了。”</p>
“您的谦逊无疑增加了您的含金量，威尔逊，但这就这么告诉我们破解之法，不碍事儿么？”</p>
“有的时候，有尊严的死比变成一团肉块苟活下去要好，爵爷。”威尔逊的视线移向了左上方的煤油灯上，缓缓地开口道，“或许我告诉您这件事，就是希望您在我快失控的时候杀了我。”</p>
“所以您的那些同乡……”</p>
“是的。”</p>
很简短的两个字，结束了谈话。</p>
鲁斯凡继续端详着举起了的红酒杯，没有说话。威尔逊则茫然地低头望向前方。透过窗户向外看，一团漆黑在窗边无边地蔓延开来，宛如浓墨一般在夜晚中蔓延开来。</p>
“吃人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但如果你还保持着人的理智，却要靠不断地吃人，来延续自己的寿命，这才是一种痛苦，”调酒师突然插进来一句，“所以，我想请您来一杯。”</p>
威尔逊蓦然望向脸上浅浅挂着一丝微笑的调酒师。</p>
“还没能请教您的尊名，先生……”</p>
“左培尔，先生，您叫我左培尔就好。”</p>
鲁斯凡没有说话，格温普兰却动了一下，似乎刚刚那句话如火枪的子弹一般打在他的身上。</p>
“不过话说回来，外头也太黑了，这可不正常，爵爷。”</p>
似乎配合着威尔逊的发现，此刻酒馆的外头似乎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月光、路灯、甚至于对面排屋的窗户反射的微光，透过窗户，只能感受到熟悉的森森鬼气。而这份粘稠的阴冷与夺取一切温度的死亡气息，原是他使用莫邪时常感受到的。</p>
威尔逊费力地想要去够腰间的狮头握柄，却发现登山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组装好，放在吧台的另一角了。</p>
只是现在这个还没恢复过来的身体，连扶着桌子站起来都做不到，更别提挪过去了。</p>
此刻，一只惨白的手突然拍在窗户上，威尔逊毫不怀疑，如果拍击的力度更大一些，窗户就要被拍碎了。</p>
随后又是一只带有尸斑的惨白的手，重重地拍在窗户上。</p>
两只右手。</p>
伴随着窗户的拍击，一双眼角膜已经浑浊了的白色眼睛直愣愣地出现在窗外。</p>
然后又是一双。</p>
如死人一般瘆人的头颅，开始紧紧地贴在单薄脆弱的窗户玻璃上，鼻翼被挤得变形，脸如同涂抹了胶水一般挤着窗户玻璃。</p>
但即便贴得如此之近，也没有一丝气霜凝在窗外。</p>
是死人。</p>
整整两面墙的玻璃上，都贴满了死人的脸与手。</p>
威尔逊颤巍巍的手去掏别在腰间的柯尔特m1835，吃得住后坐力的话，现在这是他能摸到的唯一的护身武器。</p>
“您最好不要动，威尔逊，我们在这片地区的绝对中立地带，是不能亮家伙的。当然外面那些家伙也不行。”</p>
“因为您二位管事儿的在这儿么？”威尔逊试着想要站起来，但脚着地的时候还是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板上，“数量太多了，我们仨现在只有您勉强能动，鲁斯凡。”</p>
“不，因为他在这里。”鲁斯凡和格温普兰统一将手指向吧台。歪戴着黑色毛线帽的红发德国人正站在吧台里准备着调酒。</p>
“左培尔，您确实有些面熟。”威尔逊吃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同时把手搭在了桌子上。</p>
“您还没恢复过来，威尔逊·张伯伦先生。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些可怜的家伙是被连开了两瓶的葡萄酒引来的。”</p>
“那真的是葡萄酒么？”威尔逊努力扶着桌面站了起来，而这个问题代表他已经看穿了一切。</p>
“算是吧，含冤受屈死在裁判所的圣人之血酿造的成品。对治疗吸血鬼的伤势有奇效。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只能给他们做个超度仪式，把灵魂送去天堂就好。没人会收殓他们的尸骨，最好的待遇就是两腿栓上各二十磅的铁球，从山上扔进海里喂鱼。habseligkeit。”</p>
调酒师将要用的酒摆出来的时候，酒馆里突然咕噜噜地滚进来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它直滚到威尔逊的面前才停下来，而这个乍看上去像足球一般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颗正在腐烂的人头。</p>
他额前有好几个铁鞋留下的踢痕，连皮肉都被掀开了。两只眼珠更是早早地失掉了踪影，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对着威尔逊。嘴里的牙齿都已经被踢碎了。脸上更是露出了白骨。</p>
而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用“人”来形容他们好像有点儿勉强，这三个身高还不到五英尺（一米五）的小鬼头，莫不有着青黑的皮肤，一对发着红光的瞳孔炯炯有神，咧着嘴对威尔逊阴恻恻地笑着。地上的那颗人头毫无疑问是他们用来当足球的玩具。</p>
从皮肉破损的情况来看。在成为足球之前，这个倒霉蛋十有八九先是他们的口粮。</p>
有一股湿冷的风，试图从门口窜起来，煤油灯被带得忽闪忽闪的。看得出杯中血的精粹将门口的三个小鬼吸引前来。</p>
和其他趴在窗户前的恶鬼不同，他们竟然敢直接推门而入，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门口，盯着威尔逊看。就好像在挑选合适的部位，撕下来当晚餐的孩子。</p>
威尔逊注意到了他们的手，那简直不能称之为手，就是一双还沾着令人生疑的肉沫的爪子。</p>
再下一秒，三个人不见了，而威尔逊一动都不能动。</p>
酒馆的天花板，威尔逊的身后，以及脚下，就多出来三具童尸，偌长的爪子扯住了他的裤脚，脑袋和后腰各有一只死人的手爪顶住，一股迟缓的气流从他的身后和头上，缓缓地弥漫过来，似乎在说着什么话。</p>
“死。”</p>
鲁斯凡与格温普兰没有动静，似乎被什么规则束缚在了当场一般。</p>
但一转眼，三颗脑袋骨似乎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割断了，骨碌碌地掉在了地板上，跟着之前的人头一般，化成了一道尘埃，然后消失了。威尔逊扭头看到左培尔将一柄巨大的镰刀重新靠墙放好，然后又重新低头去摆弄调酒。</p>
这种慢条斯理的杀人方法，他在白野兔酒馆里见过，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看左培尔如此熟悉。</p>
换顶帽子，再换个颜色的头发，这就是正在调酒的卡斯帕尔。</p>
“威尔逊，大锅酒馆之所以没人能闹事，是因为卡斯帕尔的双生子兄弟左培尔，是这里的调酒师兼死神。”</p>
有一说一，这么重要的事情爵爷您下次能不能早点儿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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