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特看着她手臂上泛红的烫伤，轻声问道：“你是想要报复我吗？”</p>
他的声音带着小孩特有的稚嫩，却犹如魔鬼的低语，轻易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p>
女佣人正是上次送餐被赫特烫伤的人，她急切地否认：“不是的少爷，我绝对没有这样不敬的念头，我是不小心的，请您宽恕。”</p>
很快有人清理桌上的污渍，重新端上了一杯牛奶。</p>
赫特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像是全然忘了一旁佝着腰的人。</p>
“少在这里碍眼，惹少爷生气的东西。”</p>
管家从门外进入，严肃地看着犯错的女佣人：“你被解雇了，天黑前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p>
女佣人被这个通知打击到瘫坐在地。</p>
要知道被主动解雇的佣人很难再接到一下任雇主的雇佣，这会让那些贵族觉得丢了颜面。</p>
管家弯腰笑着朝赫特道：“您还满意这个结果吗？”</p>
赫特用餐巾擦拭嘴角，微微点头。</p>
管家看了地上的女佣人一眼，很快有人将她拉了出去。</p>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被赶出去的佣人了。</p>
一场风波消失于上位者短短的两句话间，餐厅陷入安静，只有用餐时餐具的轻微碰撞声。</p>
显然，在场的佣人们神经都绷的更紧了。</p>
对比萨里夫妇在时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地狱，而赫特就是地狱中恶魔的化身，带着毁灭一切的煞气。</p>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怀念起他们的老雇主了。</p>
颂寻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微微皱眉。</p>
这个时候外界对赫特的印象已经逐渐在开始转变，就好比刚才被驱逐出去的佣人，外面的人立即便会认知到，赫特是个刻薄残暴的领主。</p>
赫特当然存在问题，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心智暂未发育完全。</p>
可已经年过半百的管家呢，他难道会不明白这一点吗？</p>
更大的问题点出在他对赫特过分的纵容之上，再这样下去，颂寻已经可以看到赫特未来惹是生非处处不受人待见的形象缩影了。</p>
管家是萨里元帅年幼时的玩伴兼佣人，深受萨里的信任，后来理所当然成了埃德蒙府邸的管家，更是亲眼看着赫特的出生长大。</p>
按理说，他不应该会有问题。</p>
当然，他也可能只有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者，怜惜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双亲，所以行事上多有偏颇。</p>
赫特在用完餐后起身，管家贴心地替他挪开椅子。</p>
突然开口道：“少爷的脚怎么受伤了？”</p>
管家脸上浮现心疼，蹲下身查看伤口。</p>
赫特退后了两步，面色如常：“只是不小心蹭到了。”</p>
管家：“我这就替您叫医官过来。”</p>
“我不喜欢别人进入这里。”</p>
赫特以自己的任性结束了对话，朝着楼梯口走去，在路过颂寻时，落下一句带着命令的话。</p>
“跟上。”</p>
颂寻感觉到管家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他没有回头，跟着赫特上了楼，最后一同进入了房间。</p>
赫特一进门便坐在了床尾的红绒布沙发上，小腿一抬，搁到了脚踏上。</p>
“替我上药。”</p>
对比他晚上宁愿将脚磨出血也不吭声，到现在愿意主动寻求帮助，颂寻觉得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代表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p>
不过刚来到古堡才几天，并不熟悉一应陈列摆设的颂寻并不清楚药在哪里。</p>
只能略显呆滞地站在原地。</p>
赫特一直望着他，像是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手撑着下巴提示道：“储藏柜第二层。”</p>
颂寻按照他的提示，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喷雾。</p>
系统知识录入中有包括处理伤口、辨别药物的信息。</p>
他蹲下身替赫特处理伤口，动作放的很轻。</p>
这个世界的医疗设施和用品都非常先进，药水能在半分钟内修复简单的伤口。</p>
对于这样只是蹭破皮的小问题，完全不至于要用到医官的地步。</p>
在等药水发挥功效的时间，颂寻趁着赫特现在还比较平和，开口道：</p>
“刚才那个女佣人并没有犯多大的事，为什么要将她赶走？”</p>
他表现出一个机器人简单的求知欲。</p>
赫特语气冷漠：“她犯了错，我解雇他，没有为什么。”</p>
看上去只是单纯在回答机器人的一个简单问题，不带任何情绪。</p>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错误，或许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p>
“可他差点烫伤了我。”</p>
赫特的表情不以为然。</p>
或许在他眼里，一个仆人未来的去留和命运比不上他觉得一个‘差点’和‘可能’，就算那牛奶只是温热的，甚至连赫特的袖口都没沾上。</p>
颂寻开始意识，想要改变赫特并没有那么容易。</p>
他想开口纠正赫特的想法，但赫特已然不悦，眼眸半垂：“你的问题太多了。”</p>
在赫特的事情上，过于急迫是很不明智的事。</p>
颂寻打住：“是。”</p>
但赫特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生气。</p>
小孩收回脚，看也不看他：“你出去。”</p>
颂寻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将喷雾放回储物柜里。</p>
开门的刹那，赫特的声音从房间内响起。</p>
“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女佣人。”</p>
赫特语调阴沉，没有等待颂寻的回应，接着陈述道:</p>
“机器人被启动的第一时间，最先要完成就是认主智能识别，希望你清楚，你最应该要服从的对象是谁。”</p>
颂寻拧动门把手，没有回头：“是。”</p>
门再次被合上的瞬间，里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赫特将脚踏踹翻了。</p>
颂寻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由衷的觉得赫特可能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他的表现更像是有狂躁症。</p>
精神分裂也有可能。</p>
心理医生会比他起到的作用更大。</p>
除去那顿早餐，赫特又恢复成了在房间用餐的习惯，没再下楼过。</p>
颂寻不再有机会见到他，上次让他送餐上楼的女佣人被管家训斥了一顿，没人再理会安静站在墙角的机器人。</p>
他更像是一个有着实体，却又不存在的隐形生物。</p>
颂寻又不是真没思想意识的机器人，他快要无聊疯了，每天自由活动的空间只存在夜深人静时。</p>
好在，赫特要开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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