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暗中观察虞州商人时，注意到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就住在这里。</p>
项容进客栈的时候，恰好有几个虞州商人才从外面回来不久，伙计正殷勤地送他们上楼。</p>
问他们要不要热水洗澡，可要吃些什么。</p>
各地局势乱了之后，西、北两个方向的商队往来少了许多。</p>
城中客栈的生意一度很冷清。</p>
这些人在店里住了好些天，无疑是店里的财神爷。</p>
客栈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生怕伺候不好，到手的银子飞了。</p>
项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柜台。</p>
柜台后的伙计也正点头哈腰地看着往楼上走的虞州人，见项容走来，便立即热情地招呼上项容。</p>
不待他问项容打尖还是住店，项容便拿出碎银，快速道：“住店，有上房吗？”</p>
“有的有的！正好还剩了一间，我这就带您上去！”</p>
伙计带路，项容跟随的同时，注意着沿路的房间。</p>
客栈一共就两层，上层住人，几乎被虞州商人住满了。</p>
他们人多，有的通铺房间应该住了好些人，但并不吵闹。</p>
项容被领进自己的房间时，突然停了下来，往隔壁瞧了一眼。</p>
“我的房间靠着街道，我怕吵，能不能给我换隔壁这间？”</p>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p>
“实在抱歉，恐怕不行。这间住了虞州来的商人，好像是商队的头领，脾气不好，架子大得很。他手底下人住对面，都不敢大声说话，怕吵着他。”</p>
项容哦了一声，痛快道：“那好吧，这间就这间。”</p>
伙计感激地笑了笑，“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p>
项容又问：“厨房和茅房都在一层后面？”</p>
“是的。您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这就叫后厨去做。”</p>
“不用，我暂时不饿。”</p>
项容让伙计下了楼，关上门，靠在墙边倾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p>
项容也不着急，在桌边坐下，翻看起瞿麦一笔一划写下的医书。</p>
当时瞿麦是因为乐溪县中古怪的“干尸病”，主动去应征治病的。</p>
在那之前，项容提到这件事，瞿麦便说可能是蛊虫作祟，他与他师父在宁州见过类似的病例。</p>
后来瞿麦在医书中详细记下了宁州南边发生过的几次蛊毒之乱——</p>
凡是蛊毒有数种，皆是惑乱之气，人故造作之，取蛇、金蚕、蜥蜴、蛤蟆、蜘蛛等物，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为之蛊。</p>
亦有飞蛊，即飞虫，来去无踪。</p>
这种飞虫使人中毒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叮咬，其次就是它外表的细绒被人吸入后，同样会使人中毒。</p>
蛊毒先惑乱人的心智，让人心性大变，之后身体慢慢变得虚弱，吐血、昏迷、死亡。</p>
在宁州，养蛊人又叫猎魂者，他们与人接触后，便通过蛊虫将人的灵魂猎走。</p>
把魂魄藏在山林中的岩石，被猎魂的人会开始生病，最后死去。</p>
而猎魂者则因此获得他们的寿元或者其他利益。</p>
后面这一部分，多少有点虚无缥缈了。</p>
项容总结，就是各类蛊虫，包括从蛊虫提取的毒素会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p>
一开始是精神状态不稳，之后是生理性的具体病变。</p>
项容接着着往下看，她记得后面是瞿麦写下的药方。</p>
前面几味药，与她给自己开的安神药类似，多了柏子仁、首乌藤、以及蟾酥和还阳草。</p>
蟾酥是蟾蜍皮肤腺体的一种干燥分泌物，有攻毒拔毒之效。</p>
但也有麻醉致幻、刺激神经的作用，所以有的蛊毒里面也会加上蟾酥。</p>
还阳草则是灵芝的一种，但它和其他一些菌菇汁液混合后，也可能变成剧毒，被加进蛊毒里。</p>
既能制毒，又能解毒……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p>
项容打住思路，转回当下。</p>
她之所以重新翻开宁州蛊毒这部分内容，不仅仅是城中当下的情况与记录相似。</p>
更因为瞿麦的师父告诉过瞿麦，宁州的蛊毒源于虞州，更准确地说，是当年的虞国。</p>
那是大燕开国之前的事了，虞国人南迁之后，与宁州紧紧相邻，彼此有经济、文化上的往来很正常。</p>
不过大燕开国之后，虞国变成虞州，当时的王侯受恩于开国皇帝，承诺过不会用蛊毒惑乱大燕子民。</p>
既已为臣，再蓄意惑乱，无异与叛国，只会招来兵马平叛，徒生战乱。</p>
这个承诺在很长时间都被很好地遵守着，也许是因为大燕的强大，也许是虞州当地王侯识大局。</p>
但现在，中央朝廷分崩离析，名存实亡，虞州会不会想要重新变成虞国，甚至开疆扩土，都很难说。</p>
项容收起医书，静了静心，然后起身去了一趟茅房。</p>
回来时，途经后厨。</p>
此刻不早不晚的，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后厨里没人，不知道在哪里躲懒。</p>
项容手拿水囊，若无其事地进了厨房，直奔水瓮。</p>
用乌头和铁蓖麻制成的迷药用在庆州军身上之后，还剩了一些。</p>
项容把剩下的倒进水瓮里。</p>
空间里安眠药上回用完了——不过好在她当年给原主的祖父一家下药之后，把那缸没用完的安眠药水给带上了，也能派些用场。</p>
项容把安眠药水加进去，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出后厨，离开了客栈。</p>
她又一次回到家，换了平时穿的衣服，抹去脸上妆容，从空间取出盛灵钰给她写的信，揣在怀里，然后去了牙行。</p>
牙行掌柜正训斥伙计，气氛不太好。</p>
项容咳嗽了一声，“掌柜的，可还记得我？” 牙行掌柜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项容，愣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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