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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_分节阅读_第99节

可惜这里不是中原,物产匮乏,杜中宵手里缺钱得厉害。永城临汴河,随便做点生意就来钱,这里偏僻荒凉,实在没有赚钱的手段,一切必须精打细算。现在的启动资金,是杜中宵动了军资库的储蓄,必须尽快收获,把这个窟窿填上。火山军小有小的好处,没有通判,幕职官只有一个程文礼,一切都是杜中宵说了算,少了掣肘。</p>

第59章 要学好</p>

吃罢了饭,香布坐在帐外,看着西边渐渐落下的太阳,一个人出神。他是首领,个人的财产总是比别人多一些,内附之后,在火山军租了一处小宅子,安排家人住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工。将来是在火山军安家,还是跟别人一样,编入营田务盖房种田,还没有想好。军城虽然繁华,他这种在山里住惯了的人却处处觉得不习惯,不如种田。</p>

两个香布的族人从帐后转过来,行个礼道:“头人,看天色尚早,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p>

香布道:“反正无事,在这里歇歇身子。对了,你们要去看什么?”</p>

年纪轻一些的道:“我们好不容易从山里搬出来,当然要见识一下山外的繁华。听说那边大树下开的酒馆,卖的酒极是有力气,我们过去饮两碗。再说这几日只是喝汤,虽然勉强有些肉味,却总觉嘴里得缺了些什么。他们那里有煮好的肉,也吃两块。”</p>

香布听了,一下从地上蹦起来,高声道:“你们怎么如此不学好,就想着酒肉!我们此次出山,可是牛羊全部的身家都卖掉了,要重新置办家业,处处用钱!你看那些南边来的汉人,收了工,哪个不为自己做活计?有的到外边挖药材,有的打猎剥皮子,将来都是可以换钱的!”</p>

两人听了笑道:“头人说的这么吓人,怎么就不学好了。我们在这里做工,除了管吃管住,每日里还有十文工钱。这钱赚了不就是花的么?我们花的工钱,又不花家里积蓄。”</p>

说完,便就告辞,假意听了香布的话回住处,其实径直向酒馆那里去了。</p>

在山里的时候,大家住在一起,放牧要一起迁徒,一起居住,大家都听香布的话。现在出山,虽然名义上还是一族,但各过各的生活,有的人香布已经管不住了。</p>

看着两人的身影,香布连连叹气。蕃人就是这一样不好,手里留不住钱。一有几个钱,便就要喝酒吃肉,甚至赌钱胡来。好在杜中宵对赌钱一向管得严,他们只能吃吃喝喝。来做工之前,香布特意每家每户吩咐,所有的积蓄都放在家里,做工的人只带些口粮,一分钱都不能带,却没想到他们还能花工钱。</p>

工钱十日一结,这些人昨日领了百十文钱,早就按捺不住,酒馆那里极其热闹。还有那些更不成器的,根本等不到发工钱,早在酒馆那里赊酒,钱不得到手。</p>

叹了一会气,香布站起身来,向酒馆那里走去。不管还有多少人听自己的,能劝一个是一个。一样是做工的,汉人就很少聚到酒馆那里,下了工,找猎打渔干什么的都有。他们就是要喝酒,也会从酒馆买酒回去,自己整治些鲜鱼野味,开开心心吃一餐。</p>

酒馆是依着一棵大树搭的帐篷,火山军的一个衙前雇了几个小厮,</p>

在这里卖些酒肉。酒是官酒楼里酿出来的,性烈无比,肉是每日杀的羊肉,供给了官员将领,剩下的在这里发卖。而羊头羊蹄,都被酒馆卤了,用来下酒。每到夜晚,这里便人声鼎沸,热闹无比。</p>

还没到帐篷边,香布便就看到两个自己的族人站在外面,靠着大树,一人端了一个酒碗,开开心心地喝酒。这一碗酒便就五文钱,一个口滑,一天的工钱就没有了。</p>

看着摇头,香布心里不由有些埋怨杜中宵。好好的招人开地就是了,为何要在这里开酒馆。这里的百姓蕃人居多,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赚点钱全送到这里来了。</p>

杜中宵也是没办法,他手中现钱不足,为了争取人心,还坚持发工钱,只能开个酒馆,把发出去的钱再收回来。有了这一个小酒馆,就可以用少量的现钱流转,维持住这里的经济小循环。</p>

对于统治者和组织者来说,这些事业不能简单地用投入了多少钱来算,操作得当,不多的钱也可以获得较大的效果。比如火山军这种边地驻军众多,朝廷每年投入的钱粮是个天文数字。但如果地方官操作得当,可以借这些钱来活跃经济,从而借势把地方发展起来。</p>

两个喝酒的汉子看见香布过来,一起转过脸去,只装作没看见。香布只能摇头,又能如何?</p>

作为首领,香布要考虑全族的利益,坚定支持的,是那些没有来做工守家的人。这些来做工的,都是青壮,一下子到了花花世界里,根本就管不住自己。钱是他们自己挣来的,香布像个烦人的婆婆,天天告诉他们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没几天所有的人都烦了。</p>

进了帐篷,就见到中间坐了一个大汉,手中端了碗酒,高谈阔论,周围的人纷纷附和。</p>

这是保节军的一个都头,名为史开城,为在这里垦田的厢军将领之一。此次在这里开荒垦田,杜中宵调集了壮城指挥全部,外加保节一都,配从南部征集来的乡兵,共计近八百人参与。他们的任务是开垦荒地,在开出来的地里种上小麦,并整修沟渠道路,等到后续定居这里的移民接收。</p>

此时边地垦田,多是划出地域,招募弓箭手射种。弓箭手不交赋税,自带弓箭马匹为乡兵,是蕃兵体系的一部分。可想而知,真正符合弓箭手要求的人户并不多,垦荒要么有地招不来人,要么只能放低要求,弓箭手有名无实。杜中宵去掉了弓箭手的要求,单纯就是招人种地,该交税交税,兼作劳役,一如当年在永城县时。乡兵则行招募制,用营田务的钱粮养兵,单独编列。</p>

保节军只来了一都,都头史开城自视甚高,自己是战兵,跟壮城指挥那些挖沟建房子的不一样,平时跟壮城军的将领说不到一块去。没事的时候,他宁愿到这小酒馆里,跟这些酒客吹牛。</p>

见到香布进来,衙前吕海眼睛一亮,急忙迎上来道:“今日什么风,把首领吹到这里?”</p>

香布看了看四周,自己的族人倒有一小半在这里,见到香布各自低头不说话。</p>

勉强笑了笑,香布对吕海道:“今日无事,到节级这里来饮杯酒。”</p>

吕海忙让小厮端了一碗酒来,又吩咐端了一盘肉,口中道:“这是军城出的好酒,最是有力气,再是好汉,两大碗也就倒了,首领尝一尝。肉是上好羊肉,也吃两块。”</p>

香布接了酒,摇摇头:“我一个穷苦的山里人,哪里有钱吃肉?节级且端回去。”</p>

吕海听了大笑:“首领何必在我这里哭穷?谁不知道你前些日子卖给衙门十几匹好马,到手多少钱财!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手中有钱,首领便就该吃些好的,喝些好的。”</p>

香布急忙道:“节级不要听人乱说,我是献给朝廷十几匹好马,钱却没有到手一文,要到军城去才能领赏赐。再者说了,那十几匹马,是我全家衣食,将来衣食全靠它们了。”</p>

在场的酒客一起大笑,都说香布吝啬。蕃人内附,官府按惯例都会分给田地,甚至给种子农具,卖马的钱是白来的。其他的番人,遇到这种好事,哪个不是大鱼大肉痛快吃上些日子,偏香布不同。</p>

史开城看着香布,高声道:“你这蛮子有意思,比汉人还会盘算日子,难得。这肉便就吃了,当作我今日请你。你们天天放牧牛羊,平日却不得吃肉,可怜。”</p>

香布谢过史天城,本有心叫族人一起过来吃,见人人尴尬,只好算了。</p>

史开城道:“听说你族里到这里做工的,也有数十人,你这个首领手下兵马,也近一都了。一般是督人做工,你看看我,每日里在这里酒肉不缺,哪似你这般小气。”</p>

香布陪着笑道:“我哪里比得了都头,你们都是有俸禄的,不愁钱用。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若得了一枚铜钱,恨不得掰成几瓣来花。比不得,比不得。”</p>

说完,对那几个低着头的族人道:“我们离了山里,到平地依托朝廷,以后要建房子,要采买日常用的一应物事,不知多少花钱的地方。你们,唉,不要天天泡在这里。偶尔嘴里馋了,过来照顾一下节级生意,自是应该。但没事的时候,也跟其他人学学,好好做生活。这几日我见几个南边来的汉人,下工之后都到河边去割柳枝,编成筐篓,极是精致。那些手艺,你们学学多好!”</p>

史天城听了大笑:“你这蛮子有意思,肯如此教导族人,委实不一样!来,我敬你一碗酒!”</p>

香布与史开城喝了一碗酒,心中有些惶恐。他带着族人出山,不是贪图眼前这点好处,而是要让族人开始新的生活。跟平地的汉人一样种地,一样养家禽家畜,衣食富足。没想到出了山,族人的所作所为跟自己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还越来越不服管束,让他着实有些无奈。</p>

史开城和潘海等人只是看着有趣,这些蕃人刚从大山里出来,做的事情让人觉得新鲜。</p>

第60章 无商不富</p>

杜中宵叫过衙前董林,一再嘱咐:“你此次去并州,非同小可。我们军资库里的大部分香药、矾和朱砂之类,凡一切不用且在火山军不好变现钱的货物,一律解往并州,换成现钱。现在军里处处用钱,你切不可耽搁,要早去早回。一路上小心谨慎,与冯员外商队一起,切不可有任何闪失。”</p>

董林叉手唱诺:“知军,此去并州路途遥远,且多为山路,不知可否派几个军兵同行?”</p>

杜中宵道:“不需担心,我这里有一封公文,沿途可让当地官衙派人,可住驿铺。”</p>

董林见杜中宵安排妥当,不好再说什么。从火山军去并州,要先到保德军,走岢岚军,到忻州,一路上不但路途远,而多是在山谷穿行。虽然这一带驻军很多,盘查严厉,偶有山间小贼可没办法。</p>

见董林不放心,杜中宵道:“你尽管放心,冯员外是走惯这条路的,你只管跟他们同行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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