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同道：“敢问待诏，这样用蒸汽机来织布，别的地方也有用的？”</p>
陶十七道：“那是自然。最早这种用蒸汽机的工厂，是开在京西路，用来织棉布的。不是如此，这几年棉布的价钱怎么降了这么多？知道此事，经略相公才吩咐人，重做了机器，在这里建处工厂。”</p>
众人一起点头：“原来如此。”</p>
这些人里，只有李复圭以前在京西路为官，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只是一知半解，不知究竟。蒸汽机的名字大家听得熟了，但到底能干什么，怎么使用，大多都说不清楚。</p>
又饮几杯酒，张唐英道：“若是工厂用了蒸汽机，难道以后羊毛织出来的布，会跟棉布那样便宜？”</p>
陶十七连连摇头：“自然不能。一是羊毛的价钱不是棉花可比，比棉花贵得太多了。再一个，羊毛纺纱织布比棉花难得太多，好多地方不能用机器。现在的工厂，用的人是织棉布的数倍之多，机器只是在几个比较容易做到的地方使用，比不了的。”</p>
第84章 实在听不懂</p>
从酒楼出来，太阳西垂，凉风起来，竟然带了寒意。塞外的夏天，来得晚，去得却格外早。</p>
陶十七辞别了众人，带着随从，向城外而去。他住在工厂里，带着一众人安装机器。住在城里，太过不方便。等到把机器安装完成，还会留下人在这里，到秋天收了羊毛，一起调试。</p>
正行走间，突然旁边一个高声道：“那边是陶殿直吗？许多年不见！”</p>
陶十七回头一看，是多年前自己在唐龙镇认识的卖马小王子，穿着一身汉装，站在一家店前。</p>
口里应着，上前行礼，陶十七道：“小王子，你怎么也在胜州城里？”</p>
王普道：“殿直，莫再要称我小王子。我带在带着族人，在东胜那里落脚，建了个庄子，牧羊兼且种田。前些日子胜州城里租店铺，我运气绝好，租到了这处铺子，卖些酒食。殿直，当年你是随在经略相公身边的人，怎么相公再回唐龙镇时，却不见你？”</p>
陶十七笑道：“你也莫要再称我殿直，我现在铁监做事，人称我待诏。有了官身，哪里能跟从前一样，相公到哪里我随到哪里？在京西路的时候，我就被安置在铁监做了。”</p>
王普道：“天色尚早，待诏到我店里饮口茶，如何好站在店门前说话？”</p>
把陶十七让到店里，几个随从各自在外面找个位子坐了，王普和陶十七到小厅里坐下。上了茶，王普道：“待诏，不知现在做些什么事情？此次到胜州来所为何事？”</p>
陶十七道：“嗯——现在铁监做事，就是搞些新的机器，诸如此类——”</p>
王普听了笑道：“明白，明白，待诏做的这些事情，小的一无所知，说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p>
陶十七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王普说的得对，自己做的事情，跟他们说的再详细，他也未必知道是干什么。别说他一番人，就是城里的汉人，大部分也不理解自己做的事情。</p>
喝了口茶，陶十七道：“此次到胜州，是奉相公之命，送纺羊毛的机器来了。”</p>
王普听了一怔：“我也听说了中原运来机器，要在胜州开什么工厂，纺羊毛织呢布。原来机器是待诏运来的，着实是失敬。”</p>
陶十七有些自豪地道：“不但是我运来的，就是我带人制出来的。所以运来之后，还要我带人在那里安装。非要装得好了，才能离去，不然误了今年羊毛的季节。”</p>
王普听了，一时惊在那里，好一会才道：“原来待诏有如此本事，能制出机器来，着实厉害！不知这机器长什么个样子，有哪些好处呢？”</p>
陶十七想了一会，道：“机器的样子，就是机器的样子呗，难说长得像什么。至于好处，那可就多得数不清。第一条，用的人少，加工的羊毛却多，纺出来的纱多，织出来的布多。第二条，机器纺出来的纱、织出来的布，质量都极稳定。上一批什么样，下一批还是什么样，可跟人工纺的、织的不一样。仅仅这两条，就不得了了，胜州百姓就有了饮碗。”</p>
王普道：“以前在火山军我看过，那里的人纺纱织布，你家做这个，我家做那个，都极用心，而且做得又快。以前我们部落也织布制毡，万万是做不到那样子的。这些年，部落里没人再织布制毡了，都是把羊毛卖到火山军。胜州这里的工厂用机器做这些事，难道还会胜过火山军？”</p>
陶十七听了笑道：“火山军那里，如何能跟胜州的工厂比？等到这里的工厂开起来，火山军所有做这产业的民户加起来，也比不过这里！工力做事，怎么能跟机器相比！”</p>
王普给陶十七倒上茶，道：“听待诏这么说，以后岂不是会缺羊毛？产多少羊毛，工厂里都能够收掉？火山军那里，虽然做得好，但远处的羊毛卖到那里，就没什么意思了。”</p>
陶十七点头：“那是自然。以后整个河曲路的羊毛，都未必够胜州这里使用。周边放牧的，也可以卖羊毛到这里。听经略话里的意思，以后只要铁路通到的地方，多少羊毛都可以卖到这里来。”</p>
一个技术比较原始的工厂，实际无法吸收数千里之内的羊毛产量，特别是河曲路周围有好几个全世界数得着的大草原。但问题是，这里的人口太少了，空有草原，却无足够的绵羊。很多地方，都是千里之内几千人口，大片的土地荒无人烟。</p>
这里有放牧的优良地理条件，却没有稳定的政治环境，几十年就面临一次巨大动荡。晚唐五代中原战乱不断，周边的游牧民族纷纷内迁，参与角逐。中原稳定下来之后，在契丹和宋朝的驱逐下，又大量地向远处迁徙。党项崛起之后，再一次受到驱逐，出现了大量千里无人烟的地区。</p>
庄浪部数千帐，就已经是几千里内最大的部族势力，为地方豪族。如果在中原内地，这点人口只是一个不大的县，在后世只能算一个较大的村子。河曲路及周边局势，其实是空有大量资源而没有开发。</p>
胜州城一地，来的营田厢军和百姓，工商业发展起来，足以把铁路沿线的所有资源吸光。</p>
王普听着陶十七介绍将来的羊毛工厂，就像听人讲神话一般，想象不出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p>
到了最后，对陶十七道：“我租了这处铺子，在这里开一家食肆，以为从此有了赚钱的生意。可听待诏一说，以后羊毛工厂那里有多少收多少，价钱还好，是另一条生钱的路子。回家放羊，收了羊毛卖给工厂，说不定比这里食肆赚的钱还多。”</p>
陶十七道：“若是一般的食肆，只怕是如此。你这里不同，铺面在最热闹的地方，每天来往的行人人山人海，赚的钱可就不说不好了。”</p>
王普连连点头：“待诏说的极是。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家里祖上传下来是部族首领，以前见过的钱，还没有这几天赚的多。唉，以前只知道辛辛苦放牧牛羊，一日三餐裹腹，便是求不来的日子。直到数年之前，知道了还能够到宋境卖马，是生财的门路。第一次卖马回来，只有几十贯纯利钱，我揣在自己身上，晚上睡觉都是睁着眼睛。一路上既怕人偷抢，又一直在盘算着为族里买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喜悦无限，一辈子也忘不了。想那个时候得了钱，买什么呢？就只敢想买些粮食，买些盐巴，喝两口酒，再好的东西想也不敢想了。与现在比起来，真真是两个世界！”</p>
陶十七大笑：“员外也是自小苦过的人，现在虽然发达了，还是知道节俭，非他人可比。”</p>
其实王普怎么说也是首领，他过日子都是如此，其他一般族里百姓是如何就可想而知。</p>
看看天色不早，陶十七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以后得闲，再来找员外说话。”</p>
王普急忙起身，送陶十七出了门，拱手道：“下次待诏来，请你饮酒。我这店里菜色虽然不如对面官酒楼精致，却有自己的特色，待诏来尝一尝。”</p>
陶十七拱手谢过，带着随从，踏着月色摇摇摆摆出了胜州城。</p>
第85章 大比武</p>
张岊快步进入杜中宵官厅，叉手唱诺。</p>
杜中宵道：“枢密院让你一个月后带一千兵入京，公文可曾看过了？”</p>
张岊道：“回节帅，末将已经看过了。正是因为此事，末将才来见节帅。节帅，末将与其他从随州来的将领不同，入军中不过数月，真正指挥作战，特别是与禁军较技，只怕丢了河曲路兵马的脸面。”</p>
杜中宵笑道：“河曲路兵马的脸面，是几次大战挣来的，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就丢了？此次进京京是输了，丢的是你自己的脸面。说起来，你入军中的时间，可比禁军将领整训的时候长得多了，怎么会担心不如他们？尽管去，发挥自己所学，真碰到不世出的名将，败了并不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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