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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_分节阅读_第337节

狄青的布置,纯粹就是用宋朝的强大国力,压倒小国党项。贾昌朝说的不错,这样布置最大的优点是稳妥,但用的物资可多得多了。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几乎没有弱点,党项怎么挡得住?不过,大量物资花在了党项战事上,宋朝其他方面必然受影响。</p>

赵祯从直觉上觉得,此次狄青的布置过于保守了。看以前河曲路杜中宵指挥的战事,奏章都是非常明确,除了总的战略,后边就是一事一奏。全军分成几路,将领是谁,有什么任务,非常明确。这一次狄青在镇戎军的布置却不一样,三十万大军猥集一团,根本没有分开。属下将领,根本不知道哪个领哪一路兵马,要做什么事情,而是一起前进。</p>

这样行不行?当然行。党项全国加起来,不足宋朝一路,而此次宋朝是集合了北方数路之力,党项怎么抵挡?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几种牵制党项兵马,不能向兴灵两州集中。</p>

沉默了一会,赵祯对杜中宵道:“依中丞看来,如此攻党项,有无隐患?”</p>

杜中宵道:“这样布置,最大的隐患,是聚在一起的三十万大军自己不出乱子。如果能做到一切井井有条,实在想不出党项要怎么应对。其兵马不管攻哪一处,面对的都是强大的主力军团,党项集全国之力也无法对抗。当然,管理三十万兵马不是易事,也不容易就是了。”</p>

贾昌朝道:“对敌作战,最重要的是要取胜,要稳妥,不能行险。臣以为,狄太尉布置虽然保守了一些,但可保证灭党项逆贼,朝廷应该支持。”</p>

杜中宵暗暗叹了口气,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以宋朝国力,能够支撑强大主力军团,党项还怎么是对手?以弱击强,靠的是天时地理,各种军事实力以外的手段。一旦技术条件到了,天时地理再不是限制的时候,小国哪里还有跟大国抗衡的实力。</p>

但对于大国来说,总不能永远处于这种状态,总是用实力压人。现在契丹内战,无力搀和宋朝和党项的作战,才能够如此从容。战争有自己规律,应该遵从规律。</p>

从根本上来说,狄青如此布置,是因为新的条件下指挥作战,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像杜中宵那样明确各路兵力,各自任务,如何行军作战,是狄青做不到的。他是老的禁军培养出来的杰出将领,但再学新的知识,实有有些有心无力了。</p>

此次镇戎军出征,枢密院信心满满,而其他大臣,实在无话可说。</p>

第41章 天章阁讲武</p>

杜中宵进了天章阁,见赵祯和翰林学士欧阳修、王珪和胡宿已经那里,急忙行礼。</p>

赵祯吩咐赐座,赏了茶汤,道:“今夜无事,请中丞来,说一说军阵之事。自前几年全军整训,军中委实变了太多。朕虽用心于军校的教材,只是无人讲解,总是有许多不明白。中丞领兵多年,这些教材都是从河曲路带兵条例中变来,是天下最精通的人,正合做我老师。”</p>

杜中宵忙道不敢。今天议事之后,自己回到御史台,过不了多少时间,便有小黄门来,说是晚上皇帝在天章阁召见。一天都没想明白什么事情,原来是让过来讲军事。</p>

欧阳修道:“行军打仗之事,以前只是军令严明,并没有什么特别。自中丞建营田厢军,在军中开设学校,许多都跟从前不一样。京城军校中用的教材,许多官员看过,还有馆阁官员帮着改了不少。不过说实话,能够看懂的人不多。更加不要说,照着教材中说的作战。”</p>

胡宿道:“是啊,我们尚且如此,就不要说禁军武将本就有许多不识字的了。军校开了三年多,真正培养出来,能够指挥作战的人,其实并不多。能学会的人,没有机会进去学。进去学的人,很多都学不会。朝廷也是为难。”</p>

杜中宵是带着营田厢军一起建学校,练新式军队的人,对于军校学习没有感触。而在河曲路建武都军校的时候,一直是学习与实践并行,里面当然有学习不行的人,但总有一多半能够学好。听了这话,对于京城军校不熟悉的杜中宵,一时不由怔住。</p>

看了杜中宵表情,赵祯道:“中丞回京任职,朕欲让你来天章阁侍讲,专一学习军事。前方大军如何打仗,我一切不知,实在非社稷之福。以前也请军校里的人来讲过,不成系统,实在难得真意。”</p>

杜中宵捧笏:“陛下圣旨,臣自该奉旨而行。不过,臣没讲过课,或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p>

赵祯道:“无妨,你做诗讲,只要讲解疑难即可。”</p>

经过了今天议论前线战事,杜中宵也想让朝中的大臣,能够明白现在的仗怎么打。不然的话,还是像今天样子,以后无穷麻烦。</p>

说了些闲话,赵祯道:“今日崇政殿议事,中丞对于狄太尉安排,好似并不满意?”</p>

杜中宵道:“陛下误会。狄太尉的安排与我带兵时相差太多,一时难说好坏。”</p>

赵祯笑了笑,知道杜中宵是碍于狄青地位,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杜中宵在河曲路,把周边强敌打遍,战无不胜,拓地万里,说到打仗难道还有比自己强的?只是狄青以枢密使出外,带大军攻党项,是现在宋朝武力的代表,杜中宵也不好说什么。</p>

杜中宵道:“依现在军校所教,打仗不应该是这样的。军队编制如何,有多少人马,多少军械,要面对什么任务,加强了什么力量,都应该清清楚楚。依照计划打仗,指挥官能够在与计划不符的时候临机应变,保证完成任务。这样做,才是臣所熟悉的。”</p>

赵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简单,要学起来谈何容易?狄青自士卒到太尉,在军中数十年,只知道上阵杀敌,到现在学这些自然就吃力了。”</p>

杜中宵道:“世事变化太快,是没有办法的事。狄太尉以枢密使之尊,难进军校学习,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指挥作战,朝廷自该有章程,指挥官依章程行事。狄太尉在镇戎军,臣感觉,只怕是那里没有章程,朝廷也没有为其配备足够力量。”</p>

赵祯道:“该配备的人力物力,自然都配了。只是能不能发挥作用,让人生疑。”</p>

杜中宵想了想,道:“全军整训之后,作战指挥归枢密院,军政归三衙。今日议事,臣感觉枢密院对于前线,所知道的并不多,难以做到全局指挥。”</p>

赵祯道:“中丞,改革朝政,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必须一步一步来,步子大了,就容易出乱子了。军政归三衙,原来的三衙,除了几位主管将领,只有公吏三十余人,哪里管得过来?增加官吏,这些官吏在哪里?禁军的将领,许多人大字不识,做不来这些事情。只能够拉长时间,一点一点,把旧的将领换掉,才能做到。现在三衙和枢密院,并没有按照军政军令,各自分开。”</p>

杜中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有些无奈。说到底,赵祯是不希望对军队有过于剧烈的改变。好处当然明白,可一旦剧烈变革,就涉及到大量人事变动,作为皇帝哪里敢放手。今天赵祯已经说得很客气,实际就是皇帝不懂,不敢放手变革。</p>

见杜中宵不再坚持,赵祯点了点头,起身道:“诸位随我来。”</p>

把旁边的一扇大屏风拉开,就看见后面是一张大桌,上面铺了一张巨幅地图。</p>

赵祯道:“这是依据镇戎军前线所报,命军校里的人制出来的。上面标了敌军大致布置,还有我军的位置。朝廷大臣多不知军事,今日议事,纵然有这地图,也难以拿出来。中丞是曾经带军打仗的人,对着地图说一说,这一仗到底如何。”</p>

杜中宵和欧阳修、王珪、胡宿三人上前,看着地图。地图是专家绘制,非常精准,上面标得也很详细。上前一看,双方态势一目了然。</p>

赵祯指着地图道:“现在我军近三十万大军,聚集在镇戎军周围十里的山谷内,各部位置,都已经标在地图上。狄太尉军略,是聚集大军,沿着葫芦川向北进,取党项赏移口。而后在隋朝萧关附近分兵两路,一路取韦州,一路取西寿。”</p>

杜中宵点了点头:“要攻灵州,韦州和西寿监军司必取。其实,本朝大军要沿葫芦川攻敌,党项的天都山防线,应该提前解决掉。吃过火炮的亏,现在党项天都山的各城,都经过加固,小的据点主动放弃了。真正能威胁我军的,只有韦州和西寿两座军城。”</p>

赵祯道:“中丞觉得,狄太尉如此布置并没有问题?”</p>

杜中宵摇了摇头:“三十万大军,在山谷中聚在一起前进,太过于拥挤了。按照正常,应该分成几路。依我在河曲路的经验,一路人马以三到五万人合适,再多就难于管理。狄太尉大军,按此应该分成六路到八路人马,各自分配任务。韦州和西寿监军司,党项的兵马不多,防守也不强,一路兵马就足以攻下那里。所以按照正常,应该以一路人马先行,扫荡天都山中党项的各处小股驻军。而后以一路向西攻西寿监军司,另一路攻韦州监军司。中路大军沿葫芦川直行,去攻鸣沙。如此一来,大军堪堪展开,不致太过拥挤。现在大军聚集一处,实际上大部分军队,只是随行而已,无法作战。”</p>

赵祯点了点头,明白杜中宵的意思。</p>

镇戎军向北是宽阔的葫芦川谷道,两侧是低山丘陵,而且越向北山越低。山间有谷道,最主要的威胁就是西寿和韦州,可以在宋军北进之后,绕道攻击其侧后。</p>

宋军有三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先行把天都山扫荡得干干净净。党项居于劣势,应该连派援军的勇气都没有。扫荡干净天都山后,以主力出葫芦川谷道,与山中各路会合攻鸣沙。</p>

狄青的布置,是主力猥集一处,随着大军前进,逐次攻取天都山中的党项地盘。这样做,就实在太慢了。能够进入山区作战的,其实没有多少人,大多数部队其实根本不会遇敌。</p>

欧阳修道:“三十万大军,挤在一处山间谷道,实在无法作战。”</p>

杜中宵道:“狄太尉的打算,是大军沿着谷道前行。每到有山间道路的地方,主力停在谷道中,派出一部去攻党项驻军。有大军作为后盾,不管如何,党项都无法抵敌。”</p>

欧阳修看看王珪和胡宿,摇了摇头,还是不太明白前线局势。</p>

其实狄青的打算,是不管任何时候的战斗,都不能脱离宋军大军的保护范围。三十万大军,是党项无法抵抗的,便就以此为资本,确保不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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