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愚人一无所有（二十三）23

他的眼球迟滞地转动，终于从徐久身上挪开，与人类目光交接。</p>

“是。”六号说，露出熟悉的，波浪形的笑容。</p>

“我是六号，你的六号。”</p>

·</p>

“身份已确认：贝塔小队，编号b09437，允许通过。”</p>

“您已进入中枢站点，请注意：中枢内部不允许携带武器，刀具，杀伤性溶剂，以及其他具有威胁性的物品。请将上述用具统一存放至入口处，感谢您的配合。”</p>

柔和的电子女声回荡在耳边，贝塔小队通过数十道消毒净化的繁琐程序，此刻一言不发，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投入存放点，只带着一只小小的手提箱，走进戒备森严的极地站中枢。</p>

中枢是全站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能源充足，设备齐全，拥有全长两公里，厚度长达十米的保温防辐射层，内置的种植区、淡水区和发电区，使这里完全可以实现自给</p>

自足的内循环模式。无论天灾还是人祸()?()，</p>

只要进入中枢?()??$?$??()?()，</p>

再实行封闭式管理()?()，</p>

它可以供上百人在里面生活十年之久。</p>

现在()?()，</p>

这里早就成了尤恩博士的避难所。</p>

中枢的建材十分神秘，莫比乌斯一直不曾公布它的材料配方，只知道是某种奇异的人造铝合金，入眼皆是一片绚烂的洁白，犹如行走云端，又像走在纯净无瑕的蛋壳内部。贝塔小队的队长走近最中间的巨大纯白圆柱，与阿尔法小队的队长短暂碰面。</p>

经过改造，生化人的感情早已十分淡薄，阿尔法的级别又高于贝塔，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进去的时候，阿尔法的队长将他一拦，沉声提醒：【注意言辞，博士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p>

贝塔小队听过这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打开身份验证，进入中枢的中心区域，与尤恩博士会面。</p>

等到今天，他们才终于见到这个数月来都不曾出现在外人面前的最高领导。尤恩·韦伯原本是个看起来心宽体胖的学者，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令他总有种气定神闲的宽裕感。但此时此刻，生化人见到的只是一个形容枯槁，脱水般消瘦的老人。</p>

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个明知死期将至，却不知会以何种死法凄惨离世的可怜虫，吓破了胆，惊掉了魂，只敢让自己龟缩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堡垒里，任由噩梦夜夜造访，将他惶恐地折磨。</p>

“……博士，”队长低声说，“我们带来了这次调查的成果，您需要过目。”</p>

尤恩博士没有说话。</p>

片刻后，队长催促道：“博士？”</p>

博士仍然没有说话。</p>

寂静中，只有老人哆哆嗦嗦的颤音，回荡在凌乱的实验室内部。良久，尤恩·韦伯才压低声音，神经质地开口：“你们……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p>

队长犹豫一下，点头：“是的，我们看到了那个畜生的巢。”</p>

“‘那个’？”博士嘶哑地笑了一声，“只有‘那个’吗？”</p>

队长说：“您的意思是，它们数量众多……”</p>

“多？！”尤恩蓦然大喊，他狠命抓着自己乱糟糟的稀疏白发，“多？！它们不是‘多’，它们是无孔不入，它们是无处不在！”</p>

他冲向自己乱七八糟的桌子，抓起上面破破烂烂的研究笔记，冲向贝塔小队。生化人并不怕眼前这个憔悴的老人——可能他现在连一只蟑螂都踩不死，然而他目眦欲裂的神态，那种疯癫的精神状态，却令他们齐齐地退避了。</p>

“看，看！看看我们的成果！”博士把那些纸塞到队长脸上，“阿克尔，嗯？我们用阿克尔扁虫的名字命名了这个计划，因为我们的实验体拥有和阿克尔扁虫一样的特性，从它身上切除的任何部分，我说，任何部分，都能重新生长，再次繁殖，并且拥有相同凶残的天性，一样狡猾的智力……它必定不是地球的造物，这颗星球不会孕育如此疯狂，如此畸形的物种！”</p>

队长警惕地盯着老人，他的癫狂令人担忧，但他的话语，又不可避免地吸引着想要了解秘密的人。</p>

“……它们几乎</p>

是无穷无尽的军团，”尤恩·韦伯的力气耗尽了，他大口喘息，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盯着那些字迹潦草的笔记，“而且拥有完美的拟态能力。它们是魔鬼，是进化的究极答案，它们想变成人，就可以模仿出人类的细胞，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它们也可以模仿神的细胞——又或者说，它们就是神降临在人间的样子。”</p>

“不过恶魔，神明，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我们打开了魔盒，让它从冰川里脱困，索多玛与蛾摩拉的天火已经降下，我们都会化为盐柱，一直在罪孽里伫立到永恒啊！”</p>

老人疯疯癫癫，大哭大笑，一名队员忍不住低声嘀咕：“我们还是可以消灭它，它也不是无敌的……”</p>

尤恩博士一下止住哭泣，恶狠狠地瞪着他。</p>

“你听不懂人话吗！”他暴躁地咆哮起来，“你难道不明白我封锁极地站的用意吗？！已知的任何仪器都无法鉴别出它的真伪，只要跑出去一只，一只！它就会在这颗星球上繁衍生息，它会汲取人类的记忆，完美取代普通人的生活，家庭，一切关系！到那个时候，这些异种将以指数级的速度占据人类社会！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p>

队长赶紧上前一步，制止了博士继续发表的长篇大论。</p>

是的，或许他已经疯了，但他仍然是极地站的博士，在时夜生死后，唯有他拥有最终的决策权。队长抓住机会，打开手提箱：“博士，时间紧急，请看我们的取样结果。”</p>

尤恩博士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闭上嘴，恹恹地盯着箱子里的生物质。</p>

“既然你们还能活着回明没有遇到本体，是不是？”</p>

如此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队长也只得承认：“……是的。”</p>

尤恩冷笑一声：“汇报你们遇到的情况。”</p>

博士的状态时好时坏，队长不敢耽搁，立刻说：“我们沿着下水管道，一路追踪到废料处理区，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实验体的巢，但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金属舱室，逃了出去。地上的血样还很新鲜，只是空气中有很浓的腥气……”</p>

“很浓的腥气？”尤恩思索了一下，“你们运气很好，没和它撞上，它离开没多久。”</p>

“是吗，”队长皱眉，“但那很像腐烂的味道，我还以为……”</p>

“只有在进食，或者营造安全的巢穴环境的时候，它们才会分泌出带有芳香气味的油脂，”尤恩不耐烦地解释，“腥气很浓，正说明它们刚离开不久。”</p>

队长正要继续汇报，他的记忆深处，却忽然不安分地波动了一下。</p>

经过改造，生化人的大脑能够毫不费力地回忆起十年前的细微往事，此刻，有关于异种气味的奥秘，令他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骤变。</p>

——“就像有人在我的头顶挥舞几百把刀子……我被吓到了，而且周围太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很危险……”</p>

他撒谎。</p>

——“我还闻到了香气，可不像是化妆品的香……”</p>

昔日那个小清</p>

洁工，他撒了谎！</p>

作者有话要说</p>

【下面是感谢名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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