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娇娇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两块全塞自己嘴里了，用力嚼着。</p>
车上中间坐着的那两个妇女见此，其中年纪轻些的忍不住搭话道，“姐姐，都这时候了还有钱买糕点呢？”</p>
是，现在正值交税的时候，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别说糕点了，油盐酱醋都不舍得。</p>
她的话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连前头的赶牛的李大旺也回过头来看，笑呵呵说了句，“她闺女还在镇上书塾念书呢！”</p>
自家那个臭小子，就是不去念书，怎么劝都不听，他想起来就头疼。</p>
此话一出，众人愈发震惊。</p>
尤其是坐在后排的三个男子，他们仨今天是来镇上卖红薯花生啥的，来的时候一人背了两大筐，转悠了一天，总算卖完了，回去的时候又饿又累实在有点走不动了。</p>
三人一合计，咬了咬牙，这才忍痛花钱坐上牛车。</p>
乔小平自打上学后，经常收到这样的目光，她本打算像往常般不理会，脑子里忽然闪过赵娘子的话，便出声道，“念书那么贵，也没啥用，还不如回家割草喂羊呢！夫子说可以退束修，爹娘就将我接回来了！”</p>
其他人不知道书塾初一十五休沐的事情，听小丫头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她年纪小闹着要去念书，念了几日觉得无趣，恰赶上此番交税，书塾退钱，便趁此机会退学了。</p>
坐在最后排的络腮胡的老大哥笑着道，“这小娃娃说的不错，念书哪有割草喂羊重要，羊喂好了还能卖钱呢，念书念好了能有啥用？”</p>
众人纷纷称是，谁也没想过考科举的事情。</p>
左娇娇则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平，她刚刚还在想怎么回呢，真怕一个说不好，再给家里招来了小偷。谁料自己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小平就开口了。</p>
说得真好，不愧是她闺女。</p>
读书就是好，一定要继续读！</p>
一路上，众人都在议论这突如其来的人头税，诉说着村里的不幸。</p>
“我们村的大牛，今年十四了，爹娘好不容易给他攒够了盖房的钱。现在交了税，房子盖不了，媳妇娶不上，明年年底便要交一百两的税，这不是逼人去死嘛！”</p>
“盖不了新房子可以和公婆住一起呀？”牛车上另外一个妇女不解地提问道。</p>
“要不怎么说他们家惨呢！今年开春刚修缮的屋顶，前天被屋子后头倒下来的粗树枝给砸出个大窟窿，莫说这个冬天了，今天这场雨他们家能不能捱过去且不好说呢！”</p>
众人心里默默地叹口气，为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大牛一家，也为熬不出头的自己家。</p>
两个妇人半路就下了，车上只剩后面的三个老汉和乔大山三人。</p>
因着快下雨了，田野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这一辆牛车安静地行驶在黑漆漆的乌云下。</p>
三个老汉中不知谁啐了一句，恶狠狠地骂了句，“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好端端的将税提前半年做什么。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这该死的世道真是不给人喘气的机会！”</p>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车上却无一人阻止。</p>
大家的心情如同现在的天气般压抑，沉闷，不知何时才能雨过天晴。</p>
明年春季究竟会不会再次收人头税，谁也不知道，只能咬着牙变卖家里值钱的东西，熬过眼下这一关再说。</p>
乔小平脑子里忽然想起街边小贩玩笑时的话，“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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