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黎阳仓,为的是离开兴洛这个是非之地,更为的是借黎阳仓的粮,发展自己的实力。</p>
那怎么才能发展自己的实力?</p>
只千万石粮,只新募的部曲,自然是不足够的。</p>
粮与部曲,都只是“本钱”,真正的发展,是打下属於自己的地盘。</p>
早在决定来打黎阳仓时,李善道与刘黑闼就商量过了“打下黎阳仓后,便北取武阳等郡”的计划,——为何愿从李善道来打黎阳仓?刘黑闼为的不就是“衣锦还乡”?</p>
昨天晚上,借着热火朝天的新兵来投的高兴劲,他俩就此事,又正式地议了一回。</p>
已经基本议定,等把新募得的这些部曲编伍过后,就寻个借口,向李密、翟让请得允许,北进武阳、魏郡等地!只却未料到,今天郭孝恪居然提出了奏请李密,请李密调将来统新兵!</p>
刘黑闼因此,便沉不住气了。</p>
听得李善道所言,刘黑闼说道:“贤弟,这怎么会是两回事?你我部曲,加起来也才万余,以此万余,掳掠武阳、魏郡等地,固已足够,可要想将武阳等郡打下,你我踏踏实实地将之占据,只靠你我这万余部曲,却不足以啊!非得把新得的部曲加进来,兵力上才堪够用啊。”</p>
“才堪够用?贤兄,除去献给魏公的精壮、分给李将军等的新兵,近日募得的部曲,剩下的少说也还有十几万众。武阳、魏郡等地,区区数郡之地,居然还要再加上十几万众,兵力才是堪堪够用?”李善道不觉而笑,说道,“贤兄,武阳、魏郡等地,莫不成,俱是金汤之固?”</p>
刘黑闼说道:“就算不用把剩下的十几万众全都加上,可是贤弟,要想打下武阳等郡,并你我能将之占据,你我万余部曲之外,……最少还得再需要两三万兵马!”</p>
“两三万的兵马,得之何难?”</p>
刘黑闼说道:“贤弟之意是?”</p>
“十几万的新兵,魏公的胃口再大,一口也吃不下来吧?首先,魏公将攻洛阳,他手底下现在不可能有太多的可供外调的将校;其次,司徒公断然也不会容由魏公将此十几万的新兵独吞。因以我猜料,郭长史的这道上书到了兴洛以后,魏公当然肯定是会调将校来的,然他所调来的将校,至多能统个万新兵,已是了不得了!司徒公应是也会调将前来,同样的缘故,司徒公调来的将校,亦顶多是统个万人。贤兄,如此这般,十几万兵,岂不还剩有万众?这万众,谁来统带?只能是你我、郭长史矣。……两三万兵马,得之难乎?”</p>
刘黑闼咂摸了下,黑黢黢的脸上绽出笑容,又拍了下大腿,说道:“贤弟说得对,俺糊涂了!”</p>
“贤兄不是糊涂了,有道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贤兄啊,我看你是太急着‘衣锦还乡’,所以一时间,入了迷,乱了心,没有想到此层。”李善道喝了口茶,戏谑说道。</p>
刘黑闼叹了口气,说道:“贤弟啊,贤弟!说来亦是怪了,前些时,在兴洛仓时,俺还真没想过家乡,这打下了黎阳,不知怎的,俺却真是有些想念家乡了!”</p>
李善道笑道:“在兴洛时,魏公未有取河北之意,故贤兄不思家乡;今在黎阳,贤兄与我皆有北上之图,遂贤兄乃思家乡。此亦常理事也。”</p>
“贤弟说的是,也许就是因此吧。”</p>
李善道抬眼,瞧了下刘黑闼的神情,说道:“贤兄,便是你我用兵顺利,打下了武阳、魏郡,暂时贤兄恐怕还是回不了家乡。不过,有件事,愚弟之见,贤兄倒是不妨可以稍后先做。”</p>
刘黑闼问道:“何事?”</p>
“长乐王现据河间、平原、清河一带,其所控之地,正与贤兄的家乡漳南接壤。长乐王,河北之英杰也,又是贤兄的乡人,贤兄与他系为旧识。来日等你我取下武阳等地,继续北上,用兵清河的时候,弟之愚见,如可与窦公联手,似是最为合宜。唯不知窦公就此何意。因弟以为,贤兄何不等你我定下用兵武阳后,便先遣一人,北谒窦公,试其心意?”</p>
如前所述,刘黑闼的家乡漳南,位处在清河郡的最北端,和平原郡接壤。</p>
而从黎阳所在的汲郡沿黄河北上的话,先是武阳郡,继是清河郡,再继便是平原郡。</p>
窦建德是在乐寿称的王,——乐寿属河间郡,东边不远就是平原郡,其部而下的活动范围,主要即在河间、平原、清河北部,以及河间南、平原西的信都郡之北部、东部这一带。</p>
更简单点来讲,窦建德现下的地盘,与黎阳间,隔着清河郡的中、南部和武阳郡。</p>
这也就是说,李善道、刘黑闼其后如果能顺利地打下武阳郡,那么他俩占下的地盘,就将会要与窦建德现活动的范围大致相接。窦建德是个何等的豪杰,某种程度上,李善道比刘黑闼这个窦建德的老乡还要了解,则若是能够提前与窦建德搭上线,在他看来,当是最好不过。</p>
刘黑闼笑道:“原来是此事。”</p>
“贤兄何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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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黑闼说道:“不瞒贤弟你说,要非窦公起事得晚,那时俺已跟从了郝公,你我兄弟,今日可能都不会相识!俺这会儿,定是正在窦公帐下效命。俺与窦公的交情,那是不必说的了!漳南也是窦公的家乡,你我将来若是要取漳南,可不就是得先与窦公通个气?这件事好办,就等咱们定下用兵武阳后,俺便……,别的人也不用挑了,就叫咱阿弟去谒见窦公!”</p>
“贤兄,窦公为人,你最清楚,你觉得,咱若向他提出,共取漳南,他会同意么?”</p>
刘黑闼哈哈笑道:“不是会不会同意,贤弟,是一定会同意!”</p>
“好!若能得与窦公合兵,漳南此县,咱便是定能取之!贤兄,至时,便兄衣锦还乡之时也!”</p>
却是说了,如果武阳郡都能打下,那漳南一县,还有什么打不下的?</p>
为何听李善道话意,却好像是唯有得了与窦建德联兵,漳南才能取之?</p>
此中实乃另有原委。</p>
刘黑闼说的漳南也是窦建德的家乡,要想打漳南,须得先和窦建德通个气,这只是个小原因。</p>
最主要的原因,是漳南县邻着窦建德现有的地盘,打下了漳南,就等於是将要与窦建德的地盘接壤,这种情形下,在用兵漳南前,自然就需要先试试窦建德的意思,看他对李善道等的到来是欢迎,抑或抗拒,换言之,是把李善道当做了来抢地盘的敌人,抑或是愿做盟友。</p>
刘黑闼是个聪明人,李善道话里隐含的意味,他能听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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