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九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p>
开年以来一共十五日,京城便下了十四日的雨,直到今天才消停下来。</p>
可雨虽停了,天空却依旧是乌云盖日,寒风萧瑟,好似蒙了一层灰。</p>
暗淡、阴沉。</p>
长月殿内,为庆佳节而装点的各色彩带还未拆下,气氛却一片肃穆,隐约有风雨欲来之势。</p>
几名宫装美人满脸惶恐,噤若寒蝉,不见半点节庆喜色。</p>
其中一名美妇身边还站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此刻面色惨白,像是吓的不轻。</p>
连同宫女内监在内,阖宫上下无人有一丝放松。</p>
这一切的缘由在于,长月殿的主子,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就要不行了。</p>
厚厚的垂帘被人从内屋掀起,锦玉满脸急色走了出来,“太医还没来吗?”</p>
外头守着的宫女惶恐摇头。</p>
“陛下呢?”锦玉拉过宫女的手,焦声道:“可有去请陛下?”</p>
“去了,德海公公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p>
今日元宵宫宴,陛下这会儿还在太极殿宴请群臣,太极殿离的虽不算远,但一来一回……</p>
突然,里头传来惊呼声,锦玉面色一变,小跑着回身入内。</p>
帷帐内,姜翎月掀开沉重的眼皮,清醒过来。</p>
她面如金纸,透着一股濒死之人才有的惨白,那双好看灵动的眸子也已经有些涣散,正努力睁着看向榻边跪着的锦玉、锦书两人,干涸的嘴唇微张。</p>
“别哭……早该有这一日的,”她艰难开口,“我死之后,你二人便出宫去,不要殉主,也不要为我守着这长月殿,叫我放心不下。”</p>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到最后已经气若游丝。</p>
锦书、锦玉死死捂住自己的唇,泪流满面。</p>
“娘娘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到了,陛下……还有陛下,德海去请陛下了!”</p>
姜翎月已经没有力气摇头,她唇动了动,继续道:“我无儿无女,亲缘浅薄,如今临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们两个……不要叫我死不瞑目,好吗…”</p>
话尾,声音几不可闻,却还强撑着一口气看向她们。</p>
两位婢女通红着眼,急急点头。</p>
见她们应下,强撑着一口气的姜翎月放松下来。</p>
她想侧头望一眼门口,想看看那人来了没有,但她已经没了力气。</p>
……这样也好,不见便不见吧。</p>
眼皮愈发沉重,在一片哭声中,姜翎月缓缓合上了眼,唇边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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