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吹胡子瞪眼：“那些老弱病残如何能跟身强体壮的劳力一个价格？”</p>
“你我都知道不能，可这是官定的行价啊。要怪……也只能怪上头的人心黑。”祁门主转着手里空掉的酒碗，面露无奈：“要我为你们罢工闹事撑腰容易，改这禁令却是万万做不到。”</p>
方多病毕竟户部尚书之子，在家也耳濡目染，立刻听明白了。</p>
为了降低漕运成本，朝廷强行征发了一批官派纤夫，但有钱有势的都有办法逃避徭役，于是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p>
可纤夫有个官定价，商船可以借此压价，致使纤夫这个行业的收入急速下降，不少人便试图改行做脚夫——反正二者都是卖力气的活。</p>
这样一来，脚班原先划定的势力范围就形同虚设，价格也被恶性竞争拉着一路下滑，于是他们想用暴力手段阻止纤夫的涌入。</p>
“这上面的人头脑一热，底下便毫无反抗之力，还落得自相残杀……”方多病郁闷地灌了一口他看不上的浑浊白酒，结果被呛得连声咳嗽——</p>
顿时所有人都扭头看他。</p>
“对不住，对不住。”李莲花连忙拱手作揖：“小朋友不懂事，你们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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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锅上来了。别说这羊肉鱼丸在辣汤里还真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于是……他们听见了接连不断的咽口水声。</p>
李莲花尴尬一笑，觉得这东西来的真不是时候，就听见叶灼突然开口道：“正巧撞上了，不如我做东，再加二十盘羊肉，坐下一起吃吧。”</p>
当然她口中的一起并不包括他们自己……</p>
“这位公子什么意思？”</p>
“不瞒连老、祁门主，我们家小朋友乃是今年新科进士，即将入朝为官。”李莲花扯谎张口就来，“因从小养在富贵乡里，没见过民生疾苦，这特意带他出门来见见世面。刚刚诸位一番话，受益匪浅，实当引以为戒……虽是偷听，还望勿怪。”</p>
这话一出场面便沸腾起来，新科进士！</p>
还真有下到基层体察民情的官啊？那可是说书都难见几回。</p>
那些原本或坐或站的人都带着好奇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各种乡音土话让方多病眉头大皱，体会到了李莲花平日说他“聒噪”的感觉。</p>
但这些人的热情和崇拜又让他觉得有点心酸，虽然他根本不是什么进士，甚至现在身上都掏不出一两银子，也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可他们用一种看救世主的恳切目光看着他，许多人说到哽咽，甚至有人想要跪下来，迫切地想将自己的苦难倾倒出去。</p>
李莲花早已聪明地提前抽身，拉了叶姑娘避让墙角，用一种欣慰的表情看着方小宝。</p>
“叶姑娘觉得，窦大人之死是否与此事有关？”</p>
叶姑娘罕见的没有立刻回他，他困惑地转头看去，发现她已经在背后凝视他良久，见他望过来，晶亮的眸子突地闪了闪。</p>
目光交接的一瞬，他心里忽然有几分异样的感觉。</p>
叶灼在看李相夷。</p>
那份不负苍生的少年热忱他从来都没有丢，只是被迫内敛，也更加成熟了。</p>
命运要他知道天高地厚，他便接受了自己不能再呼风唤雨，转身隐入尘埃。</p>
可他仍在暗暗引导方多病往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上走。</p>
做李相夷的徒弟，重要的从来就不是武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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