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云想容端着茶水喝着,神情清浅淡然,面容温婉如玉。
周牧刚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她这番模样,心里蓦然一动。
压下心中的激动,周牧正了正色,这才走了进去。
“不知容儿此番来,是为了何事?我正忙着筹备婚礼,倒是怠慢了你,这些下人也真是失礼,竟没有好好招待你。”周牧笑着开口。
周牧既想靠近,又因为被拒绝得多了而感觉害怕。最后只能这般用他自以为的骄傲和能够刺激到云想容的事情,来掩饰自己那点卑微的自尊。
“我前两日刚从翔王殿下那里得了些好茶,这便叫人拿来与容儿尝尝。来人”周牧顿了顿,正开口唤人来。
“不必麻烦,先说正事吧。”云想容打断了周牧的话,淡声道。
周牧目光疑惑的看着云想容,道:“不知容儿有何事要与我说。”
“周大人,你我如今已经和离,大人可以唤我一声云姑娘,又或者唤我一声封号,祥瑞公主,直接唤名字这般亲近的举动,还是免了吧。”云想容淡淡的开口。
周牧脸上神色一滞,心里的期待瞬间崩塌,又惊又怒,她竟这般绝情,连名字都不让他唤了么!
沉滞了许久,周牧再度开口,却只觉得无比艰涩,“祥瑞公主。”
陌生、隔阂,周牧竟难过得双眼酸涩。
但同时,心里却又有一股火在燃烧。
不甘,愤怒,以及难言的恨。
恨云想容为何这般绝情的离开他,也恨她看不起她。
瞧她如今这高高在上的模样,怕是正为了嫁入高门而努力攀高枝呢吧!
所以说周牧从来都不懂云想容。
若云想容真是贪慕虚荣。追求权势的人,当初又如何会看得上周牧这个穷小子,怪只怪他当初不知道珍惜罢了。
磨没了云想容的爱恋,还想她待他如初,那简直是做梦!
“嗯。”云想容淡声应着,平静道:“此番前来,却是之前我病重之时离开得匆忙,我父亲却是忘记了将我园子里的东西带回相府去了,今日便是来将这些东西运回去的。”
周牧略微一愣,旋即心里发紧,她芙蓉园的东西,此刻正在蒋青的屋子里置放着呢,如何能够还她!
“不知祥瑞公主如何有这脸开口,芙蓉园虽自成一园,开了个小门,可依旧属于我周府的产业,如今你我二人既然已经和离,那么此间之物便都是我一人的,如何还与你扯得上关系?”周牧冷声讥嘲。
方才还悲切着的人,此刻却又冷下脸来嘲讽,不得不说这周牧的心思,普通人怕是也难猜到。
一会儿风雨一会儿晴,多变得很。
不过云想容早就知道东西没那么容易就要回来,所以并不失望,周牧还指着用那些摆件给他争脸面,给他省银子,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自有她的法子。
云想容平静道:“此事怕是未曾和周大人说了,我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如今你我二人已然和离,自是要将东西带走才行。”
“东西既然在我府里,自然不能拿走,若公主殿下是为了此事而来,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罢了。若是无事,我便要去忙明日大婚的准备事宜了。”周牧冷声说着,竟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去。
云想容虽然有公主的封号,却没有公主的实权,周牧又如何会惧怕?
“周大人”待周牧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想容方才悠悠开口,道:“若是周大人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借着太后娘娘赏赐的金牌进宫,面见太后,请太后她老人家为我做主了。”
周牧到了门槛的脚步顿时停滞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来了。
云想容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偏偏,他周牧还就得受着。
双手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周牧咬着牙根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此时正值我大婚之日,下人都各自有事忙碌,怕是没有时间替公主整理这些物件。公主宽限几日,待我大婚过后,定会悉数将东西清点清楚,送到相府给公主,公主意下如何?”
再如何,且先让他应付过这几日再说。
若是大婚当日,屋子里的摆设都不尽人意,以蒋青的性子,怕是要闹将起来的。
“我觉得不如何。人手之事不必大人担心,我带了皇上赏赐的二十个侍卫来,足够我将东西悉数搬走了。来找大人,也是和大人说上一声,毕竟如今这周府是大人的,免得叫人说我不知礼数,离了府直接回来搬东西,却不问过主人。”云想容淡声回应,心里暗衬,此刻周牧怕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要的便是这个效果,逮着这最后的关头来,然后坐等周牧丢人。
没人比她更加了解周家的家底了,除了她这些年赚的家底,基本上也就勉强够维持日用罢了。
她自重生后醒来,便不曾管过周家的事情,生意好坏由它,更是将早两年存下来的钱款都给挪出来了,先前在为蒋青修葺院子的时候,更是刻意加大了用度,如今的周府,没了她那些东西给蒋青装饰屋子,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勉强凑出些来,也不过是些歪瓜裂枣而已。
周牧对这情况怕是心知肚明,方才会这般不肯放手。
背对着云想容的周牧此刻恨不得将云想容扒皮抽筋,可是他也清楚的明白,他做不到。
想想库房里的东西,再想想她院子里一件没带走的物件,周牧有种,她早就谋划好这一切,等着他往里跳的感觉。
心底蓦然发寒。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周牧开口,声音沙哑却不掩颤抖。
云想容闻言淡然浅笑。
是不是她算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周牧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她也就放心了。
没有等到云想容的回答,周牧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惨然一笑,道:“好,东西我都给你。公主在此处等着便是。我会让人送过来。”
“周大人人手不够的话,我的侍卫可以”云想容好心的提议。
“不必!搬个东西也要不了多久。”周牧冷声打断云想容的话,大步离开。
让她的侍卫搬,让他们去蒋青的院子搬么?好叫她看他笑话么!
虽明知她肯定是知晓的,却不想将这些裸的摆在明面上来。
他只想保留自己最后的自尊。
周牧既说要自己叫下人搬东西出来,云想容便也不急,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下人端着上好的摆件走了进来,搬东西的人不少,却依旧来回了十来趟才算搬完。
整个大厅几乎都摆满了东西。
周牧进门的时候,只觉得刺眼。
他冷着脸走到云想容面前,淡声道:“公主清点一番吧,看看东西是否都在。”
“嗯。楚儿,你去吧。”云想容应了一声,食指曲起,在桌上随意敲击着,显得很是随意。
屋子里的摆件她虽从不去管,但是却有叫楚儿仔细清点,登记入册,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楚儿清点了一会儿,站在云想容跟前禀告,“小姐,东西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就是有一样”楚儿说着停住了话头,看了周牧一眼。
“说。”云想容头也不抬,清雅依旧。
“是一个翠玉盆栽,除了这个,旁的都在。”楚儿说。
翠玉盆栽,也不是顶值钱的玩意儿,周牧留它做什么。
翠玉盆栽自是周牧可以扣下的,为的就是试探。
周牧看着云想容脸上的不动声色,不死心,难道她真忘了那盆栽的来历么?
便说道:“那翠玉盆栽,是我当初送你的,我们夫妻一场,我想留作念想。”
他说这话时声音是感伤的,目光是难过的,云想容抬头看到,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
听他这么说,她倒是想起这翠玉盆栽来。
这是周牧和她成婚三年,第一次也是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前世,包括重生之前,她最是宝贝的玩意儿。
她重生后就没再怎么在乎,丢在角落里去了。
周牧此番举动,是想告诉她,他还念着旧情,收着旧物,怕是做给她看的吧!
是要她动怜悯之情,和他重修旧好?
若是曾经的云想容,或许真就上当了。
可惜
云想容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既想要,那便留着吧,左右我带走也是无用。还有这血玉珊瑚,曾是皇上送你我的新婚之礼,如今便转送给大人和郡主吧。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云想容说着,拿起那块血玉珊瑚递给周牧,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周牧气得唇瓣发白颤抖。
当初皇上赐此物给他们当新婚贺礼是看在云轩的面子上,寓意红红火火,幸福吉祥。
但是如今,他和云想容已经和离。
可偏偏云想容却又将此物送给他和蒋青,还说什么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这是要咒他们重新踏上他和云想容的旧路,早些和离吗?
周牧没有伸手去接,云想容也不在意,随手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几上。
吩咐侍卫将东西搬到外头的车上,这才淡淡道:“好了,如今东西也都全了,我就不打扰周大人忙明日大婚之事了,告辞。”
云想容说着,带着楚儿等人聘婷离开。
周牧没有动,等侍卫全都走了,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这才发出呵的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怒意上涌,周牧几步上前。拿起那块血玉珊瑚就想往地上掷,手抬到一半,却僵在空中。
这羞辱虽是云想容给他的,但是他还真得受着。
如今周府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和摆件了,这血玉珊瑚虽然寓意不好,但是却价值连城。
周牧最终没有打碎这血玉珊瑚,带着珊瑚匆匆去了蒋青即将入住的院子,和翠玉盆栽一起摆在显眼的位置。
除了他和云想容,想来也没有旁人知道这两件物件的含义了。
这样摆着,也能给他充充门面。
本已经准备好的新房装饰却被云想容来这一趟全数带走,一时间周牧只能咬紧牙根去库房找了些还算好看的摆件,又从自己的屋子里抽取了不少的东西填到新房中,这般东拼西凑,总算是摆满了该摆的位置,至于能不能看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日晃眼而过,到了周牧和蒋青新婚这一日。
这一日,周府早早的便热闹了起来,红绸遍布,张灯结彩。小厮丫鬟不断穿梭,宾客踏至,很是热闹。
这日,云想容也稍作打扮了一番。
一袭广袖衣裙,选的鹅黄色,这种颜色将她的脸衬得越发白皙如玉,脸上施着淡妆,黛眉轻扫,显得虽姿容一般,但那双星眸却无比的耀眼明亮。
“小姐真美。”楚儿看得呆了去,喃喃道。
“走吧?”云想容扶了楚儿的手朝外走。
楚儿有些不解:“小姐今日是要去见什么大人物吗?竟打扮得这般美丽。”
“既然周牧发了帖子,便去周府凑凑热闹,沾沾喜气。”云想容拿出喜帖晃了晃,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顺带看看周牧是如何丢人的。
云想容带着楚儿和赵曦到了周府外头,刚下了车,便有马车停到她的车旁,紧跟着,霍琛也从车上下来。
“来了,进去吧。”霍琛淡淡的开口。
云想容略微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去。
周牧看到两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他们这般郎才女貌的模样,只是刺眼得紧。
“见过镇南王,见过祥瑞公主,二位里面请。”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周牧很快调节了脸上的情绪,上前迎接。
“周大人,恭喜了,祝你和郡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霍琛不耐烦开口,云想容脸上带着淡笑,道。
“多谢。”周牧刚说着,一旁却钻出个小人来。
“姐姐。”七皇子从旁边钻了出来,牵着云想容的手笑着唤。
“你怎么也来了。”云想容轻笑着开口。
“我来凑热闹的,听说成亲闹洞房很有趣,我就来了。”小七眨巴着眼睛,一脸无害的说。
云想容看着他眼中的狡黠,眯了眯眼睛,他这是,来捣乱的吧!
一旁的霍琛不着痕迹的牵过七皇子牵着云想容的手,淡笑道:“咱们先入席,别在这里碍着周大人了。”
“琛哥哥,你做什么拉着我,我要和姐姐一起。”七皇子不满的嘟哝。
霍琛没有说话,到了席位上时,却坐在中间,将云想容和七皇子给分开了。
七皇子本不乐意和霍琛坐在一起,然后霍琛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七皇子愤愤又无奈,只能安静的坐在霍琛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云想容,那委屈的小模样讨喜极了。
云想容在一旁忍俊不禁,嘴角笑意清浅,好看极了。
很快便到了吉时,周牧牵着蒋青拜了皇后的懿旨。
拜过天地之后,将蒋青送到了新房中,周牧便又出来外头待客。
虽然席面之上的吃食算不上顶好,但也勉强过得去,配不上蒋青的身份,但就周牧这边来说,也能将就。
所以众多宾客心里虽然笑话着,脸上却没流露出多少情绪来。
这就是周牧聪明的地方,将钱用在刀刃上。
这外头的席面才是面子,至于屋里的摆件,只要他一会儿装醉,闹不成洞房,顶多事后蒋青与他置气,决计到不了外人的口中。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依旧漏算了。
到了晚上,周牧假借醉酒想要避开众人闹洞房。
却不想几个损友起哄,又有七皇子说从不曾闹过洞房,众人便一起簇拥着他去了新房。
云想容和霍琛也被七皇子拉着去了。
周牧心里发虚,却又拒绝不得,只希望一会儿他们闹起来,不会多加注意屋里的摆设才是。
新房里,蒋青难得安静的坐在喜床上日。
今日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终于嫁给周牧了。
这种感觉美好得让她想要尖叫。
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待回头告诉了周郎。他肯定也会很开心。
蒋青正想着,却听到有吵闹的声音往这边来了。
“周大人,可别装醉啊,装醉没用的,洞房还是要闹的,哈哈。”远远的,蒋青便听到有人这么说。
蒋青脸上蓦然红了,听到周牧醉酒,却又担心的要伸手去揭盖头。
“郡主不可以,这盖头要等新郎来揭的,您自己揭了不吉利的。”一旁的小楠见状赶忙按住蒋青的手。
蒋青心道麻烦,却不敢再有动作。
众人簇拥着周牧进了新房,一个个放声大笑:“快快快,新郎官,快揭盖头去。”
在众人的起哄下,周牧只得上前拿了喜秤揭了盖头。
盖头揭开,蒋青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的蒋青无疑是美丽的,精致的妆容和身上的大红喜服将她衬得人比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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