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户？”一位族老惊愕道，“你莫不是疯了？我们陆家百年大族，怎么能分户？怀熙，你如此作为，百年之后，如何能面对黄泉下的列祖列宗！” “是啊。”另一位族老附和道，“怀熙，我们省得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可我们陆家，不能分户。若是传出去，这不是让人耻笑。” “怀熙哥，许是累了，才会胡言乱语。”陆怀意赶紧打圆场，“怀熙哥不是受伤了吗？快些回去治伤吧。” 陆怀熙的目光修然落在陆怀意身上，唇角似笑非笑。 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带着深意。 陆怀意顿时闭嘴，朝陆怀熙讪讪的笑了笑。 陆山风道：“诸位兄弟还是先听听怀熙是如何说的罢。” 陆怀熙朝陆山风微微颔首，才缓缓道：“我们陆家虽是百年大族，可这几十年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坐井观天。族人明明缺衣少食，却不准族人将族中所产到外面售卖，换取余钱。更有族人，为了蝇头小利而中饱私囊，不惜陷害族人。” 他的声音不徐不缓，不高不低，但确保在盛荣堂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有族老听完，禁不住小声反驳：“怀熙言重了，我们陆家，如今不是挺好的嘛……” 是真的挺好的吗？ 有更多的族老面面相觑。陆山野那厮管着猪场，却倒卖猪肉和猪崽，私底下更是不省得偷吃了多少肉；还有新近被逐出门去的陆承杰等人，中饱私囊，藏了那么多钱和金饼，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整座盛荣堂，静悄悄的。 有人心中期待分户，分户之后有自己的田地和牲畜，若是勤快些，说不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自己也能掌管钱财；但有人心中，却是对分户有些许恐惧和不情愿。 虽说聚族而居算不得极好，做的活儿也不少，但至少保证有饭吃，有衣衫可蔽体，便是出去，报上陆家名头，也不会受人欺负不是？ 若是以后分户了，这些还会有吗？ “各位族老许是还不省得，不久前，雄州姚氏一族，才被圣上责令分户别住。”陆怀熙又抛出一个重弹消息。 有族老惊呼：“怀熙，此消息可确实？” 雄州姚氏，族老们当然听说过的。很久很久以前，雄州姚氏的人路过离州城，还特地登门拜访过。 但好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家就甚少有外人来拜访了。 可好好的，姚氏一族怎么就被皇帝责令分户别住了？ 族老们年纪虽然老了，但脑子还算灵活，马上就想起大族被皇帝禁止参加科举考试的事情来。 还有新近，解州陈氏一族伙同金郡主谋反一事。 皇帝这是在忌惮大族，是以才想方设法的削弱大族的力量。 这或许是一个信号。 毕竟县主曾是她们陆家妇，还企图谋反啊！虽说他们陆家完完全全不知情，但帝心难测，若是有一日皇帝心情不好，拿他们陆家作筏子…… 一时之间，盛荣堂有些许静寂。 县主与解州陈氏伙同谋反，他们陆家人，是生生的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啊！ 若是陆家主动分户别住，还有可能能保住陆家人的性命啊！ 想到此，陆家族老的喉咙不禁有些艰涩。 “可这分户……”一位族老犹豫道，“又如何分？” 陆怀熙转头，看向陆怀享。 陆怀享忙将几本厚厚的册子捧上来：“这些日子，怀熙哥都没闲着，一直在外面忙着调查我们陆家所有田地的事情。” 分户是一件大事，如何分得公平，更是重中之重。 此事很容易在背后让人家唾骂，遗臭万年。 也就他怀熙哥愿意揽下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他觉得他怀熙哥是真的值得让人敬佩的。 怀熙哥不像怀铭哥，一有好事就得意洋洋，一遇到打击就龟缩起来。怀铭哥，不配当家主。 陆怀享挺了挺胸脯，看了一眼陆怀意。 陆怀意也不配，整日在背后算计别人。他敢说，今日怀熙哥从牛车上摔下来，就是陆怀意动的手脚！ 这偌大的陆家，终究是要散了呀！陆家宗亲，以后便散向各地了！ 不过，他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吃肉了！ 分户是一件大事，便是陆怀熙做好了粗略的计划，那也不是三两日便能决定的事情。 且此事，在族中，应该会掀起轩然大波罢。 族老们最后定下，在今日晚食时，宣布此事。 陆怀意正要跟着族老们散去，陆怀熙叫住他：“怀意。” 陆怀意笑意有些勉强：“怀熙哥。” 陆怀熙眼中微微带了些冷意：“怀意，你就没想着要说些什么吗？” 陆怀意叹道：“怀熙哥，我能说些什么，怀熙哥力挽狂澜，如今可是族人眼中的大能人。” 陆怀熙深深地凝视着他：“怀意不打算说说，我今日坐的牛车，是如何受惊的吗？” “怀熙哥可真会说笑。”陆怀意道，“怀熙哥坐牛车的时候，我又没有与怀熙哥一道，我怎么省得怀熙哥乘坐的牛车是如何受惊的？怀熙哥不会是看我不顺眼，想寻个借口加罪于我罢？不过怀熙哥如今正是族中的大红人，若是怀熙哥非要将罪名按在我身上，我也是认的。” 陆怀熙笑了：“怀意一张嘴，果真是厉害。” “若是怀熙哥没有别的正事，我便先走了。我阿娘身子不好，我还得回去侍疾。”陆怀意说。 自从赵玉容走后，小朱氏又病了。 陆怀熙没再说话。 陆怀意从盛荣堂离开后，疾步回到自家房屋中。 天气炎热，小朱氏正半躺在赵玉容带来的嫁妆罗汉榻上昏昏欲睡。 她最小的女儿陆梦今日没去做活，正满头大汗的给她摇着扇子。 见大哥回来，陆梦赶紧喊了一声大哥。 陆怀意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瞧了瞧小朱氏的样子，也没喊阿娘，转头钻进另一间狭小的房子。 房中可真热啊，他摇着扇子，足足在房中待了许久，才随便拿了一个水壶走了出去。 “大哥，你去哪里？”陆梦问。 “去打水。”陆怀意心不在焉地答着，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阿无，问问他今日的行动为何失手。 昨晚明明商定好的，今日的行动一定会让陆怀熙死。 阿无自从被陆怀熙点去做帮手之后，就一直住在张家下人的院子里。 但陆怀熙不省得，他与阿无这些日子，总在隔着两条巷子外见面，商定让陆怀熙死的各种法子。 他对阿无有救命之恩，阿无最是忠诚，不会辜负他的。 他还没到地方，就看到阿无垂头站在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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