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可没这么好糊弄,笑着打趣道:“我才不信哩。我都听小草先生说了,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人。”
“我是好人,李鹿不是,我都是被他带坏的。”
“这样啊?”
“你以为呢?我和你说,这小子在咸阳城内混账的很。不光不听他爹的话,甚至还经常气他爹。我经常劝告他要听父亲的话,可他就是不听。父子相见就和仇人那样,这种人我耻与为伍!”
咣当!
背后传来心碎之声。
胡亥就如同是被人捉奸那样转过头去,便看到李鹿扛着粪瓢,满脸悲愤的望着他。四目相对,眸子中充斥着各种情感。
“十八!你变了!”
李鹿悲愤的转过头去,奔跑在田野中。
“啊?他怎么了?”
“不知道,咱们别管他。”
胡亥非常干脆的转过头去,连一眼都没多看。谁让李鹿欺负雎鸠的,他在雎鸠面前自然得和这家伙划清界限!
“雎鸠,你拿到钱准备做什么?”
“给我娘亲买药,再给我父亲添置双布鞋。唔,我弟弟也要买件短衣,呀还想要个什么竹蜻蜓。我听说是小草先生做的,能飞到天上去咧。我准备明日去找小草先生要个,看看能否自己做些。然后我准备去小泽城卖了,兴许能赚钱咧。”
“你不买些脂粉眉笔吗?”
“这些我哪里用的起?”
胡亥就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他说的脂粉眉笔属于是这时期女子的化妆品,现在是没有胭脂的更加没有往脸上抹红的风俗,主要都是粉白黛黑。韩非子就曾说过:故善毛嫱面施之美,无益吾面,而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简单来说就是以米粉敷面,以青墨画眉。
听都能听得出来,黔首用的起吗?
粮食都不够吃,还用来敷面?
做梦!
“其实我就会做竹蜻蜓,先生教过我的。”
“是吗?”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信任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才……”
“……”
雎鸠笑了笑,继续道:“不要在乎这些旁枝末节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婆婆妈妈的。正好后面两天没课,我们明天做竹蜻蜓,后天去小泽城卖。两钱一个,绝对能卖光!”
“唔,就我们二人吗?”
“对!”
“要不我把李鹿叫过来,他很能吃苦。”
“这不合适吧?”
“没事没事,我和他关系好的很。”
“你刚才不是说不熟吗?”
“让他做事肯定熟!”
胡亥用力的拍着胸口。他再怎么说都是秦国公子,这粗活自然得找人来做。让别人做不太合适,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李鹿比较好。
“那赚的钱怎么分呢?”
“我不要钱他也不要,都是你的。”
就这点钱,胡亥真没放在眼里头。
“不成,我不能坑你们。先生说了,做买卖要以诚信为本。点子虽说是我想的,可我不能独吞了。这样的话,以后我就做不成买卖咧。”
雎鸠自己心里有数,女侯爷什么的距离她太过遥远。反倒是怀清这条路更为适合她,她走去小泽城不过二十里左右的路。一来一回,两个时辰绝对是够够的。做几十支竹蜻蜓,兴许就能赚点钱。
竹蜻蜓做起来很容易,也很容易仿制。卓草说了,先下手为强。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先下手,等后面有人仿制就不做这买卖。
“没事没事,你坑我们吧!”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朋友。你想呐,你天天来我这帮我做农活,收过我一个铜板吗?如果没你帮忙的话,我估摸着得和李鹿一块掏粪嘞。朋友之间就得互帮互助,李鹿有钱的很,你给他也是浪费。至于我,也不缺。”
“那我到时候请你们吃糍粑!”
“没问题!”
“那我今日便不帮你做农活了,我得先回去。”
“啊?!”
望着跑走的雎鸠,胡亥顿时叹气。
他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
辰伯捧着奖状,看半天也没看明白。
手里捧着钱和玉笄,满脸匪夷所思。
“你这丫头说甚?”
“你考了第一名?可别胡说骗你达!”
“真的……”
雎鸠无力点头,她怎会乱说?
回来的路上,其实有些人便与辰伯说了。只是辰伯没当回事,觉得是在诓骗他逗他。毕竟草堂就他女儿是女子,其他那都是半高的小子。
在他看来,雎鸠其实蠢笨的很,根本就不可能是学习的料。天天大晚上不睡觉,跑外面接着月光看书做题,也没见成绩多好。能在几十人里拿到第一,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是先生给的奖状和奖学金。这是苏先生特别送我的玉笄,说我等十五岁及笄便能用上。阿翁,我真的拿了第一名,先生都夸我咧。”
辰伯捧着奖状,他其实并不识字。只是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排大字,一看就知道是有学问的。自家女儿性格如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打小就没说谎骗过人。
所以,真的考了第一?!
辰伯也不说话,右手紧紧攥着奖状。这是卓草亲笔所写,上面铺了层化开的赤色丹砂。再以小篆写上排大字:恭喜稚生雎鸠,于草堂第一期月考夺魁。这自然也是卓草的主意,就是想着让他们也能长脸。
“这奖状你先收着,待会额用米糊贴门上。”
“啊?贴门上?”
“额娃有出息咧,自然得让别人瞧瞧!”
辰伯表面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头高兴的很。站起身来也不再觉得辛苦疲惫,这可是相当给他们家争脸了,他能不乐意?上学没花钱不说,还赚了钱。看看这玉笄成色多好,以后便收着给她当嫁妆。
“阿翁,我明后两日可能没法帮你务农咧。”
“没事没事,额与你娘去忙活就成。”
辰伯连连摆手,这换之前怕是大耳刮子就呼上来了。辰媪望着似乎已经长大的雎鸠,感动的搂着哭哭啼啼。
辰伯望着这幕也只是揉了揉眼,老秦人瞧不起动不动就哭的老爷们,所以成丁后的男子无故不得哭泣,否则便要判刑!
“你今后便好好读书,别的事不用管。你达这把老骨头还干得动,下半年我就少种两亩地。你弟弟也长大了,也能帮得上忙。”
“我是要去小泽城做买卖。”
“什么?”
辰伯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抄起木屐便要教训雎鸠。好家伙,雎鸠现在是稚生,以后大有前途。好端端的竟要自毁前途,跑去做贾人的活?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这是贾人才会做的事,你不准去!”
“先生说了,做点小买卖没有贾籍也行。”
秦国户籍分的比较细致,讲究个各司其职。但实际上很多时候没这么夸张,像寻常黔首难不成还不能做点小买卖了?又或说猎户捕到野兽,也不能贩卖出售?
秦国律法虽然严苛,却还没夸张到这种程度。商业虽然不被人看不起,却也是必可不少的一环。只要成为当代巨贾,地位照样是高的很。像是怀清乌倮,他们皆是如此。
“那你也不能去!做买卖,丢不丢人?”
“为何丢人?”
“商贾是最卑贱的,与赘婿相当!”
“小草先生也是贾人咧。”
“……”
辰伯被这话堵得差点没吐血。
“先生还说,昔日管仲以商止战、以商治国、以商谋国。不出一兵一卒,便可谋他国而强自身。无形之中,便能为齐国开疆辟土称霸于诸侯。只要心怀热血,便是贾人依旧能发光发亮!”
“你……”
辰伯被怼的是直喘气。
论口才,他现在哪是他女儿的对手?
这都是卓草害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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