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
杜淮山蹙着眉头。
出乎意料的，竟没有人问他为何做此选择，延迟了不到半秒，吴明第一个喊道：“我跟你一起，淮山！”
“淮山哥，我也去！”
“我也去。”
李安琪举起手。
“我也！”
“我也！”
“算我一个！”
……
没有想到，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抽出军刀，毅然决然地想要跟杜淮山一起重回青石山，而许鸢更是早已站在了他身边。
抬头。
杜淮山见到不少人，甲胄早已被妖鬼的污血染透，刀锋之上，也沾满肉糜，但一双双眼睛，睁得像铜铃，个个饱含愤怒，以及，誓死的战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想回青石山的原因，一方面是为孙天报仇，另一方面，是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多亏了教官团的照顾，尤其是常随安和周钟爱。
杜淮山始终忘不了，被特务排抓走那天，见完骆宗文回校园。
常随安在办公楼下，拍着他的肩膀，像大哥一样，笑着目送他离开。
在这乱世之中，常教官是为数不多，真心对他好的人。
但这帮训练兵，何尝不是如此？
有想要报仇的，也有舍不得教官的，更有亲眼看到测录老兵，在他们面前，义无反顾牺牲断后，而鼓起勇气，涌出一腔热血的。
似乎在这一刻，这帮精英训练兵们，终于明白了赖彦龙口中那句“有死而荣，无生而辱”的，真正意义。
他们不想死。
但更不想悔恨得活！！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上车？”
一名脸上有豁口伤疤的巡防士兵，跳下车来，瞪眼催促着。
“我们要接应教官！”
训练兵们喊道。
豁脸巡防兵皱着眉：“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你们的战力太弱，连一只妖鬼都杀不死，这种热血的牺牲，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不要辜负老兵和教官们的救援！”
“谁说我们杀不死妖鬼的！”
“对！刚才有一只二十一级灾祸度的妖鬼，就死在我们手里，最后一击，就是淮山杀的！”
什么！？
豁脸巡防兵原地愣住，脸上错愕、茫然、震惊，不断变换，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继续劝阻下去。
谁能想到。
一伙刚训练了四个月的精英训练兵，竟然就能斩杀一头体型如此巨大的妖鬼！
这一点，连他，都做不到！
再看那名叫杜淮山的兵。
鬼人化状态下，一身灰色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撑得满是污糜的甲胄，猎猎作响，浑身隐约弥漫黑气，头盔下的黑红色恶魔之角，熠熠赢光，使人感到一股恐怖的力量。
那层黑气……
是属性外放！
这小子在训练前期，就突破了第一层相对阈值！！
“前辈说的对，无意义的牺牲，一点儿用都没有。”
杜淮山忽然开口，“胖子，你车里还有多少高压气罐？”
“不……不到两箱。”
杨安福揉了下酸红的眼睛，吸了下鼻子，“淮山，你真要回去？”
杜淮山点了点头，“都拿出来，分给机动飞索成绩最好的训练兵，我们这一趟回去的主要目的，不是杀妖鬼，而是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从而分散教官们的压力，所以没必要去那么多人！”
“杜……淮山是吧？”
豁脸巡防兵忍不住打断他，“先不提你们的计划是否能成功，就算成了，没有人负责断后，妖鬼到时候包围来上，怎么办，你想让所有人都跟着你们陪葬么？”
“前辈，现在防线收窄，妖鬼可能在返回的途中，从各处冒出来，没有教官这种高战力保护，我们一样会危险，反倒不如守在这里来得安全！”
“并且，就算到时候妖鬼真的围上来，我们也还有机炮部队啊！”
杜淮山这句话，着实令他眼皮一跳。
“信宏！”
“啊？”
车内，落寞的赵信宏应喝一声。
他跟孙天一样，都是平日在第八班住舍里默不作声的边缘人，但不代表没有感情，听到孙天死亡的消息，他也很难过。
“马上发急电，以骆教官的名义，联系机炮部队，务必让他们按原计划到达考核位置，见绿烟信号，立刻炮轰青石山！”
杜淮山说完这句话，训练兵们才想起来。
对啊！
这次是173届新兵全军考核，除了精英训练兵，普通步科，还有机炮科。
只不过，原定的两点炮轰考核，因为青石山内的红烟，取消了。
如果真的能有机炮轰炸支援，的确能大幅度阻止妖鬼的进攻。
这样一来，既不用留人断后，也不怕被大量妖鬼包围了！
但是。
赵信宏有些慌乱地看着杜淮山：“淮山，这么做，是假传军令，轻则开除军籍，重则直接……枪毙啊！”
“我知道。”
杜淮山当然明白，他入伍第一堂课，学的就是军纪军规。
但他必须这么做。
机炮科那边也有自己的教官，绝大多数新兵都是听从教官的命令，没有一个权威的发令人，教官怎么可能轻易就让机炮部队进攻，万一轰错了呢？
所以，他只能以总教官赖彦龙的名义发电。
“发吧，出了事儿，我扛着！”
杜淮山记得自己还在赖彦龙那攒了两次功劳，没有兑现，大不了军衔不要了。
可大家并不知此事。
霎时，三百余名训练兵，皆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着他。
别说他们了，就连训练老兵，都被他的这股魄力和胆识折服。
假传军令，冒着被枪毙的风险，也要救自己的教官。
试问，有几个人敢？
“不愧是我一直以来追赶的目标！”
李安琪忽然在一旁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杜淮山，老娘跟你一起抗了！”
“嘿，淮山，这事儿咋能少得了咱第八班的兄弟！”
老吴带头一起哄。
谭海、郭霆宇几人，也都纷纷咧开嘴，笑了。
杜淮山莫名想到了当初在讲武堂饭堂站排认错的景象，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他们一起咧开嘴角，“行了，背锅的事儿以后再说，时间不多，赶紧换气罐！！”
杨安福这回也不怕被后勤教官训斥了，自己做主，将运输车内最后两箱高压气罐搬了出来。
标准未拆封木箱里，有24罐。
另半箱还剩下8罐。
均摊下来，只够组成十六人左右的干扰队伍。
训练兵们都想出一份力，尤其是那些气罐用光，被队友背回来的新兵，中途还连累了些队友牺牲，心里的负罪感就更加严重了。
但杜淮山一再强调，不要意气用事。
最终，大家本来是选出了十六名综合能力最好的代表，组成尖刀队，回青石山，接应教官团。
但豁脸巡防兵坚持不能独自让新兵们去冒险，一定要跟着。
杜淮山也只得答应。
“发信号和保护新兵，就拜托给你们了！”
末了，豁脸巡防兵看了一眼同伴，深吸一口气，铛，异光爆闪，进入鬼人化状态，缓缓拔出军刀。
“王耀哥。”
忽然，一名年轻巡防兵红着眼睛，喊了一声：“……一定要，活着回来！”
“哈哈哈。”
豁脸巡防兵回头大笑，看着身旁这群战意十足的精英训练新兵，眼前浮现起自己当初跟队友们考核的样子，“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些孩子，一个不落地，全部安全带回来！”
说完。
颂颂颂！
下一刻，数道飞索射入林中，一眨眼的功夫，十六名精英训练兵，连同巡防兵王耀，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树林之中。
“右前方好像有踩踏痕迹，我们向左侧靠近！”
一名身体强壮，剃着板寸头，眼冒紫光的训练兵大吼道，他正是杜淮山之前提过的，身手了得，刀法强壮的第三训练队：何宗态。
“左侧好像也有情况！”
谭海眼睛尖，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儿。
“向右。”
刑振豪在一旁喊了一句。
“啊！什么情况，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
李安琪终于不耐烦地吼出了声儿。
“全员停止移动！”
忽然，王耀扯着嗓子喝道。
十六名训练兵顿时停止移动，分别落在了各处青松的树干上。
“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根本无法执行任务，这只队伍里，只能有一个命令，杜淮山！”
“到！”
王耀瞥着这名眼神湛然坚毅的少年，“既然这事儿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来指挥！”
“是！”
事到如今，杜淮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他收回红髓大枪，拔出军刀，明晃晃的锋刃，正对西方后山，一字一句道：
“173届精英尖刀队，全员准备！许鸢与我负责攻坚在前，谭海、老吴、霆宇、刑振豪，分布两翼，何宗态、李安琪、前辈负责断后，其余人坐中支援。”
“队形一定要跟紧，尽量避免战斗，减少气体消耗，目标：后山，接应教官团，立刻出发！！”
颂！颂！
话音刚落，杜淮山跟许鸢瞬间射出飞索，匹马当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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