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侯府后院一夜之间变了风向。
曾被当今圣上赞为“神都贵女之典范”的沈浓,一大早在祠堂里跪着。向来不显山露水的沈澜成了太夫人格外关照的香饽饽。
二小姐突然病了,由太夫人跟前的吕妈妈亲自盯着请医问药。
太夫人的态度是侯府攀高踩低的风向标。各房主子纷纷遣人给沈澜送去珍贵的补品、药材,麦冬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前厅迎来送往,好不繁忙。
沈澈来时,麦冬正陪着大夫人和三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在前厅奉茶。
沈澜在内室里静养,看半夏绣了朵水仙便觉精神不济,刚浅眠养养神,沈澈就一头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小小的食盒。
沈澈年纪尚小,昨儿晚上睡得早。
他一大早醒来才听见了些风言风语,丫鬟婆子们皆暗暗谈论他姐姐,还有大小姐沈浓。言语间什么私德有亏,什么私会外男,什么诬陷他人,什么险些丧命,什么鬼门关走了一遭,总之没有一句好话,让沈澈心惊。
再加上一早去他那里送玉露霜方糕的婆子,在他跟前加减了些言语,他便心中冒火,一头闯到沈澜的凭澜院来。
沈澈冒冒失失进来,猛一看见沈澜苍白着一张病颜睡在床上,一侧脸红肿着,还带着两处擦伤。最触目的是她额头上缠着的棉布巾子,上面还渗着血。
沈澈一时被吓住了,原本梗在胸腔的怒意顿时哑了火。
内室的门剧烈开合,水晶帘晃动,将浅眠的沈澜惊醒。
见是沈澈呆立在屏风那里,沈澜瞬间弯了眉眼。
这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她娘过世没多久,刘氏就作为父亲的继室进了门,一颗心全扑在他们那朗如皎月的父亲身上。刘氏为了拴住她爹的心没少下功夫,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他们这两个拖油瓶。小奶娃没爹娘疼,全靠她这个姐姐一手带大。
沈澈今年六岁,奶团子长高了,不如小时候那般软糯,也有了执拗的小脾气。这些日子他换牙,门牙缺了两颗,说话漏风,总惹人笑,小娃娃的自尊心受伤,脾气越来越差,炮仗一样,就比如现在,也不知谁又惹到了他……
沈澜柔声喊他,“澈儿来了?快到姐姐跟前来!姐姐昨夜有事,没有去看你,你可是生姐姐气了?”
半夏也赶忙放下绣绷,福身给沈澈行礼,又在沈澜的床前给他搬了一个锦杌,请他过去坐。
“你……你怎么了?”沈澈昨天见他姐姐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伤成这样,脸色惨白,活像乳母那些鬼故事里的女鬼。
后宅阴私,不亚于战场厮杀。沈澜不想让小娃娃过早接触这些社会阴暗面,于是在沈澈面前打马虎眼:“姐姐昨天摔了一下,磕破了头,不碍事!”
沈澈仍立在屏风那里,脸上的神色却变了又变,仿佛刻意隐忍着某些情绪。
“澈儿怎么了?有什么事让你心里不痛快么?过来跟姐姐说说!”沈澜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猜到怕是又有人去他跟前嚼舌根了。
沈澈缓缓上前两步,沉着一张脸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被他们说私德有亏、私会外男?大姐姐去跪了祠堂,为什么你好好地躺在这里?”
好好躺在这里?她哪里好了?她明明差点送了命好不?!若不是有穿越的机缘,她昨夜早就被人直接挖坑埋了。这臭小子再想跟她见面恐怕只能烧纸,请她夜里托梦了。
听沈澈的这些歪话,沈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伺候你的人呢?你的乳娘和丫鬟呢?”
沈澜的不答反问,在沈澈听来就是回避问题,心虚。他更相信外面听到的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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