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然大亮,飞檐瓦砾之间白雪皑皑,映衬着碧空如洗,白云如绵,似连心境也跟着澄明无瑕。兰烬伏在雕栏旁,望着晚晴与江无的身影越行越远,没有追上去。
她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个奴婢。
承瑞从宫里出来,才进了太极殿,慕容狐便上前禀告:“殿下。”正巧庄妫在旁伺候换洗,承瑞遂道:“呆会再说。”又悠然的喝完茶,方命众人退下。
慕容狐道:“王妃娘娘并未回域林,而是去了军营。”
承瑞心下一惊,道:“军营?”
慕容狐接着道:“火器营连忙拾掇出两处帐篷供娘娘使用,我回府时,她还在帐篷前练起了花枪。看模样,倒不似有气的样子。”
承瑞道:“她要是没气,便不会无端端的离开学士府。”稍顿,又道:“你遣人仔细盯着些,千万不可露出风声。”阿狐为难,道:“人多口杂,怕是…”忽的双耳一竖,随手撸起案上碗盖,倏地往窗口扔去。
顷刻间,便听见有人娇呼“哎呦。”
承瑞吼道:“谁?”
外头有人道:“爷,是奴婢。”音落,庄妫挑帘进屋,手里举着帕子捂在额角,道:“奴婢不过想问爷晚膳想用什么酒,才至廊下,就遭此横祸。”
承瑞眼睛睨着慕容狐,嘴里却对庄妫道:“吃酒?我何时说要吃酒?”
庄妫深知承瑞性情,忙双膝一曲跪在地上,道:“殿下虽没说吃酒,但奴婢却不可不安排着。”承瑞重重呼了口气,道:“枉我素日纵容你,如今竟连我说的话也敢顶嘴了!”又往外喝道:“所有人都听着,即日起,庄妫殿前失仪,罚三月不许出房门,南小院大大小小奴才,皆闭门思过,不许胡乱走动。”庄妫心下一惊,泪水滚滚而落,哭求道:“殿下息怒,奴婢再不敢了。您罚奴婢三月不出房门,奴婢并无怨念,但殿前无人伺候,奴婢无法安心。”
承瑞双眼似火,越发怒气冲冲道:“怎么?依你的意思,这太极殿没旁人了是不是?在我跟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滚!”
以前太子在位时,他韬光养晦,最是温文尔雅,绝不在人前动怒。如今太子没了,他统领大庄兵权,气焰也跟着渐长,有时发起脾气,陌生连庄妫都不识。
庄妫不敢再说任何话,软着身子站起,徐徐告退。
晚晴出走,承瑞正是无处发泄。眼下如此大发一通脾气犹不解恨,他吩咐阿狐道:“你遣两队亲军守在南小院门口,谁也不许出入。晚晴的行踪,便是纸包火,也得死死包住!”
阿狐应了是,旋即往下命令。
庄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承瑞冷酷无情的拘禁。奴才们传话的时候,她犹不肯信,待披甲提刀的亲军锁住院门,守在外头时,她顿如雪水浇透了身子,满心满肺都在发寒。
丫头如意不知缘由,用热巾帕伺候庄妫净了脸,宽慰道:“夫人别难过,过三日便要皇山祭祖,殿下焦心才会如此动怒,想必三日后便自然好了。”
庄妫茫然一笑,咬牙切齿道:“皆因兆佳晚晴,使我落得如此下场。”又怔怔出了会神,道:“呆会子稷儿下课,你先让他到我屋里说话。他要上学堂读书,料谁也不能拦他。”
如意难晓庄妫所想,亦未敢多嘴询问,遂恭谨道:“奴婢记住了。”
凌晨时候,承瑞的仪仗刚刚驶出巷口,冷雾朦胧中,便有数盏明灯悄然出了后街。齐茉儿裹着虎皮大氅袍子,怀里抱着黄铜小手炉,顾不得寒气逼人,步履匆匆直奔王宫。
王后用完早膳,正要去佛堂祈福,听闻三殿下府的二夫人求见,心里隐约猜到些许,于是连忙换衣,在僻静处宣召。齐茉儿上前便道:“请王后娘娘恕罪,臣妾来时隐秘,更无法再宫里久呆,如此急急燥燥的,实在失礼。”
言毕,不等王后寒暄,便倾耳小声道:“兆佳晚晴藏在军营里。”
王后大骇,道:“军营?她是女子,怎会去那种男人呆的腌臜地方?”
齐茉儿笑道:“清国人野蛮,女人骑马射箭是常有的事。臣妾听说,兆佳晚晴未嫁三殿下时,一直养在村野地方,故而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礼罢。”
王后信了几分,往周围看了看,道:“你且快回去,别叫人知道你来过我这里。”
齐茉儿深深行了蹲礼,娇声道:“臣妾可全倚仗王后娘娘了。”
王后频频点头,和蔼道:“天地可鉴,你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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