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留下，也许会回去。”</p>
马赫布卜微笑着答道，显然，他对顶着自由记者身份的卫燃仍旧有所保留。</p>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最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已经得到关键问题答案的卫燃也就不再这个话题上多问，和对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了他和莫斯科工作的经历。</p>
如果只看马赫布卜苍老的外表，很难相信他曾经竟然是个大学老师。</p>
卫燃更加难以理解，他是怎么从一个大学老师变成游击队员的。</p>
“我的大儿子是带领游击队和苏联人战斗的军人”</p>
马赫布卜说道，“我的第二个儿子两年前也被苏联人杀死了，包括我大儿子的妻子、第二个儿子的妻子孩子，以及我的妻子，还有很多我的学生，他们陆陆续续都被苏联人杀死了。</p>
维克多记者，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p>
“已经足够了”卫燃歉然的终止了这个话题。</p>
一时间，这支人不如羊多的小队也陷入了安静，仅仅之剩下了羊蹄子、驴蹄子踩踏地面以及石块滑落的声音。</p>
跟着这祖孙三代人翻过一座座只有石头的荒山，眼瞅着临近中午，走在最前面的木尔塔扎把一直牵在手里的头羊拴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p>
“吃些东西吧”</p>
马赫布卜从一头驴身上搭着的布口袋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搪瓷奶罐，以及两个苏军配发的，仅仅民用饭盒一半大小的油炉。</p>
接过小的奶罐，名叫木尔塔扎的小伙子找到一头母羊，熟练的开始了挤奶。</p>
与此同时，哈比布拉也接过油炉开始打气加压。</p>
而马赫布卜，则拎着另一个搪瓷奶罐沿着山沟越走越远，最终被山体彻底挡住。</p>
见着祖孙三代人都在忙碌，卫燃索性解下了那个似乎属于自己的硬牛皮行李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一番。</p>
这里面的东西倒是分门别类的摆放的格外整齐，几套换洗的内裤和袜子，两条裤子一件毛衣外加一件风衣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p>
其余的空间除了几瓶调味料和一些诸如阿莫西林之类的药品之外，还放着一个伸缩三脚架，以及外接的闪光灯、快门线等物，乃至二十几盒胶卷，乃至满满一盒纽扣电池。</p>
又是记者</p>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扣好行李箱的皮扣，将其暂时放在了一边。</p>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纪最小的木尔塔扎已经挤好了满满一罐羊奶，哈比布拉也点燃了那个小小的油炉，并且将奶罐架在了上面。</p>
将看顾奶罐的工作交给了侄子木尔塔扎，他又开始给第二个煤油炉打气加压。</p>
“我能用英语和你交流吗？”卫燃开口问道。</p>
“可以，但我的英语不是很好。”哈比布拉略显紧张和慌乱的答道，显然，这是个放在后世会被打上“社恐”标签的小伙子。</p>
“我倒是觉得你的英语发音非常标准”卫燃微笑着说道。</p>
“我想去美国看看，尤其想去纽约。”</p>
哈比布拉一边打气一边给刚刚的愿望加了个前置条件，“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p>
“以后你会有机会的”卫燃一边朝着这个小伙子按下快门一边说道。</p>
“嗯，战争快要结束了。”哈比布拉说道，“等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去美国看看，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p>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正在熬煮羊奶的侄子木尔塔扎，等卫燃给他也拍了一张照片之后说道，“木尔塔扎也想去美国看看。”</p>
“你们都会有机会的”卫燃话音未落，马赫布卜也拎着奶罐走了回来。</p>
几乎同一时间，哈比布拉也点燃了第二个油炉，并且伸手从毛驴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瓶拧开，从里面捏了少量的红茶装进一个烟盒大小的布袋子绑紧，随后又打开一个玻璃罐，捏了一小撮粗盐丢进了装有羊奶的罐子里。</p>
紧随其后，马赫布卜提着奶罐让包括卫燃和他自己在内的每个人都简单的洗了洗手，这才把剩下的半罐水架在了点燃的油炉上，并且将装有红茶的布袋子丢了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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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羊奶和红茶煮沸的这点时间，祖孙三人各自将身上披着的毯子铺在地上，双手并拢捧在身前，虔诚的开始了晌礼。</p>
再次朝着三人按了下快门，卫燃礼貌的取下相机放在他的行李箱上，随后接管了看顾羊奶和红茶的工作。</p>
当羊奶和红茶先后煮沸，祖孙三人也完成了他们的礼拜，马赫布卜也从毛驴的布口袋里掏出两张馕饼，将其对半掰开，给每人都分了半张饼。</p>
与此同时，木尔塔扎也翻出了四个搪瓷缸子。而哈比布拉则拎起了小号奶罐，将里面的羊奶均等的倒进了四个搪瓷缸子里。</p>
在他后面，马赫布卜也拎起水罐，将里面的煮沸的红茶跟着到了进去。</p>
“随便吃一些吧”</p>
马赫布卜歉意的说道，“我们现在只有这个来招待客人。”</p>
“这已经很好了”</p>
卫燃客气的致谢，并且主动将自己的行李箱贡献出来充当饭桌。</p>
等年长的马赫布卜最先开吃，他这才学着他们的样子，用右手捏着一块掰下来的馕饼，在装有奶茶的搪瓷缸子里蘸了蘸再送进嘴里。</p>
这顿饭很难用好吃或者不好吃来形容，但在这气温最多只有零上个位数的寒冷天气里。</p>
一杯足以让身体暖和起来并且补充蛋白质和盐分的热茶以及足够的碳水，这些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p>
耳听着这祖孙三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聊着不知道什么话题，卫燃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举起相机，再次给他们三人拍了张用餐的合影。</p>
前后从准备到收拾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吃完了简单的午餐，卫燃跟着他们三人再次上路，一步步的走向了未知的目的地。</p>
难免，他也在好奇。</p>
另一个视角下的阿芙汉游击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以及自己再次以记者的身份踏入战场，又将会记录下怎样战争。</p>
可同时他却又自相矛盾的清楚另一个事实，这一次的侵略者是曾经被侵略的苏联。这一次的被侵略者，在几年后的格罗兹尼，又将以何等血腥残忍的方式来进行复仇。</p>
或许这就是战争，某种意义上从来没有过绝对的正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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