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澜之森在八千里外的某个地方,有了红装女孩在旁,这匹嗜斗的狼不再嗜斗。
他卸下了锋利的狼齿,眼里不再堆满令人生畏的戾气,只有无尽的温柔。
一路上,仍少不了年少之时惹下的仇家挥刀相向,卸下狼齿的嗜斗之狼很少出手,总是那个身着红装的女孩拦在他面前。
这一路上,人们经常见到一个单薄娇小的红装女孩手执武器保护一个五大三粗的戴黑色斗篷的男人。女孩在酣战,旁边的男人懒洋洋的托着下巴注目着女孩,满眼温柔。
见到这一幕的人总忍不住摇头,骂那个斗篷男实在没有出息……
听见有人骂自己,戴斗篷的家伙竟然厚颜无耻的迎着骂他的人,露出笑容。
一张笑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这个长满胡茬的男人露出了孩子般的笑颜,带着稚童般的淘气。
这是他很少露出的一面,或者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这么笑……
只因为,红装在侧,如阳沐心。
这份温暖甘甜如糖,慢慢洗濯了血腥过往涂抹在他心上的深沉与麻木,纵观平生,这是他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一路向北,路途遥遥。
漫长的风尘仆仆,红装女孩日日借着遥望远方的目光寄去思念。北蓬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心绪,可他选择像个傻子一样自欺欺人的忽视她捧在心口的思念。
一厢情愿,偏不认输。
男人执拗地沉溺于单人的幸福之中,独自享受着“一个人的两厢情愿”。
在他一个人的游戏里,戴斗篷的人和满身红装的女孩随心流浪,画船听雨眠,执刀聆江湖,共赏八千里路云和月……
不知找了几年几载,两人终于找到了流澜之森,那片森林的一树一木立在深不见底的澜湖之上,林间百怪栖存,危险叵测。
倾晨毫不犹豫地闯入其中,北蓬紧跟其后。流澜之森危险重重,倾晨如同一匹悍狼,手执武器勇斗百灵百怪,无畏身死。
艰难杀死七头红鲸之后,女孩终于发现了一诺迁鲸的踪迹。然而,此前她已消耗了太多灵力,无论北蓬怎么劝,她就是不肯离开这片森林,这样的她,断然不会是一诺迁鲸的对手!这不,刚对上灵力最强横的一诺迁鲸和它斗了几下,便陷入了死之境地……
北蓬为了带她离开流澜之森,献上一半灵力施出禁忌之术对付战力恐怖的一诺迁鲸,击退了一诺迁鲸。
刚出森林,找到了一座小小的破屋,北蓬便失去了意识。
在梦中,他见到满身红装的女孩褪下了一身红装,戴着和他一样的斗篷……
几日后,北蓬醒来。
女孩刚从流澜之森出来,扛着一头巨大的一诺迁鲸回来。
她仍是一身红装。
她的眼眸已不似往日般明亮澄澈,添了清晰明了的倦意,左眼底下出现了一串血红色的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北蓬霎时红了眼眶。
“你仍是一身红装……”
初闯流澜之森那天,他击退一诺迁鲸的时候,偷偷在鲸身之上刻了她的名字,并以自己的一半灵力与鲜血作祭。
可她并没有迁情于他……
就在他昏迷之时,倾晨赶去流澜之森杀死了那头刻有她名字的一诺迁鲸。
为了杀死那头一诺迁鲸,倾晨不惜以生命作祭,换取强大的力量,她左眼下的血痣就是施展祭命禁术留下来的痕迹。
男人晓得这种祭命禁术。
倾晨把一诺迁鲸丢到北蓬面前,“你要我陪你找一诺迁鲸,现在我找到了,咱们,两不相欠了。”
北蓬问:“如果我再入流澜之森,找一头一诺迁鲸刻上你的名字,你会不会再入流澜之森,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死那头鲸?”
倾晨没有回答。
北蓬道:“你说我们两不相欠了,可你好像忘记了那日在流澜之森,我为了带你离开那片森林,毁了一半灵力……”
倾晨无奈道:“好吧,暂且欠你一恩,等有机会,我再还你。”
北蓬轻声道:“为了杀死那头刻有你名字的一诺迁鲸,你不惜以生命为祭,说来都是因为我……咱俩,两不相欠了。”
倾晨认真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白袍儿,我可不想迁情于你。”
北蓬埋头。
接着,朗声大笑。
女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八千里路,不知跋涉了几年几载,漫长的一路,吃了百种苦,历经了万般险,若非“情”之一字,如同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人,拉开距离,两人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生死知己,两人深知彼此都是痴情入了骨的人,早已互生敬意。
这一刻,北蓬终于学会了放手……
痴情不改,却释了执念。
北蓬笑道:“早知你如此深情,我就不该对你动情。”
女孩浅笑嫣然,“我知你深情,可深情并不是一件好事,及时止情最好。”
三千流萤赴婵娟,可惜星灯伴玉盘,一厢奔赴,只是华丽的徒劳。
微凉月光下。
红装女孩举杯敬远方。
男人垂眸,酒敬红装,再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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