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若带季安上九重天住进了他的仙阙,仙阙名为长安殿,恰与季安在京都的寓所重名。
又恰逢百年一遇的新仙培训班开课,考虑到季安渡劫、飞升指日可待,沉若就给主管仙子明台公主送了礼,让季安做了旁听生。
近年来,凡世的灵地被破坏得厉害,修仙求道之风也不如盛时昌盛,因而班里只有六名新飞升的小仙。
因季安是沉若上仙的弟子,故而尽管他还不是仙人,但那六名仙友都对他很友好,没有发生轻视、抱团欺凌之事。
尤其是授课的明台公主,对他尤为关照、爱护。
尽管学习氛围良好,但对于九重天上也有公主这件事情,季安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修道之人总说要超脱红尘俗世,可飞升到这九重天上,却仍有天族、人仙之别。
天族原本是上古洪荒神袛们的侍者,天地秩序初建后,人间生活艰苦,诸神不忍他们的侍者在人间受苦,也需要侍者们帮他们协理人间,就建了九重天,点化侍者一族成了天族,让他们不老不死,跳出了六道轮回。
为了鼓励人间生灵求道向善,神袛们又在人间建了许多灵气汇聚之地,凡人亦可求道升仙。
历经几次天地浩劫,诸神黄昏之战后,上古神袛大多身归混沌,天族一族则延续至今,千万年下来,他们把人间的那一套搬上了九重天,也讲究尊卑有序、戒律森严什么的。
明台公主便是天族公主。
明台公主给新仙们所授的课,例如《天规》、《仙礼》等,内容与凡间夫子们教的那一套颇为相似。
季安对课程内容兴趣乏乏,但对另一桩事情颇有兴趣。
听明台公主的小仙侍说起,天帝很赏识沉若上仙,有意为他和明台公主指婚。
这一日,明台公主讲《仙礼》,说到仙人的婚娶之仪,提到了三生石:“三生石是神袛所建,彼处有凡间万民的姻缘,也有天族的姻缘,唯有人仙,因凡人命格已灭,仙体初成,故姻缘未必可见。”
“为免仙人提前窥得自己的姻缘后徒生妄念,天帝定有天规,除月老外,诛仙皆不得前往三生石前,否则……”
明台公主突然看向季安:“否则,一律受天雷之刑!”
三生石上有仙人的姻缘……
课后,季安回到长安殿,他师傅正在为他炼丹。
巡视三千凡世的司战上仙,为了他,这几年却整日围着丹炉炼丹。
季安靠着丹炉看了会儿他师傅,仙人容颜不变,他却觉得,他师傅分明是愈发光风霁月了。
沉若边调整丹炉火候,便问他:“下课了?”
季安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沉若。
他的师傅,比月华还皎洁,比浩瀚星河还动人,明台公主亦是极美的女仙,气度高洁出尘,这两位仙人,可说是佳偶天成。
见季安没有说话,沉若偏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不说话?”
季安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句:“师傅,你可心悦明台公主?”
就算是佳偶天成,他也要亲口问个清楚。
沉若愣了片刻,忽然笑得开怀:“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季安却不依不饶地看着沉若,眼眶发红。
少年明眸染雾,沉若看得口干舌燥,却顾及他即将渡劫,不敢这时候再扰乱他的心神,偏过头说:“我并不心悦于她,你如今安心修行,渡过天劫才是正经,切莫再为这些事情分神。”
季安心神大定。
师傅不喜欢她就好。
又几日,他向明台公主的小仙侍打听清楚三生石的所在,趁着他师傅为他下凡采灵草,潜到了三生石边。
三生石上有天族的姻缘,如果明台公主的姻缘不是师傅,天帝就不会再为他们指婚了。
和师傅今后千万年的幸福相比,被天雷劈一回也无妨。
到了三生石前,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就被守卫的天兵发现了,径直押去了刑台。
一道天雷劈下,季安只觉得元神痛楚欲裂,到底还是受住了,没想到紧接着又一道天雷劈下,他忍着痛楚,不解地问行刑的天兵:“为何,还有?”
那天兵面无表情:“偷窥三生石,当受五十道天雷之刑,你不知道?”
竟然是五十道天雷……
季安默默地闭上了眼。
只怪自己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行事。
生死不足惧,只可惜了他师傅这些年的心血和仙丹。
最重要的是,他搭上了自己,却依然没有看到师傅的姻缘,天帝说不定仍会指婚。
不能娶心悦之人,师傅心里一定不畅快吧。
只可惜,他不能开解师傅了。
行刑的天兵感慨了一句:“你这小道,还没有入仙门,就有这份气度,实属难得,可惜了!”
天雷一道一道劈下。
季安渐渐失去了意识。
人死了,魂魄会再入轮回。
仙元散了,化归混沌。
似他这般,半人半仙,不知会是怎么个死法……
……
再睁眼,他是天启季安皇子,身康体健,常跟着父皇、皇姐一起骑射打猎,亦跟着大儒学治国之道。
季安皇子人生诸事顺心,唯一的小缺憾是男生女相,长相英武不足。
但也无伤大雅。
这样圆满的人生,季安皇子却常常感觉不对劲。
似乎他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十六岁那年,父皇拜过天地宗庙,郑重封他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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