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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初见偏见

哥舒琎尧点头, 对伯景郁说“叫叔父。”

庭渊“”

伯景郁“”

伯景郁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舅父,你让我管他叫什么”

哥舒又重复了一遍“叫叔父。”

伯景郁和惊风都呆了, “舅父你认真的”

眼前这位被百姓爱戴的庭大善人,看着都没他大,怎么就得叫叔父了。

庭渊也是被吓了一跳,“不用了吧, 他看着和我差不多。”

哥舒瞪着伯景郁, “还不叫”

伯景郁一向是忤逆不了哥舒琎尧的意思, 只能规规矩矩给庭渊行礼,“晚辈伯景郁见过叔父。”

庭渊赶紧摆手“你快起来, 再拜下去我得折寿。”

他满是疑惑地看向哥舒琎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哥舒琎尧这才给庭渊解释“这是我的外甥,本朝帝王伯荣灏的堂叔, 忠诚王伯子骁唯一的儿子,如今被册封为齐天王, 名景郁, 字无灾。”

庭渊顺着他的思路整理了一下, 差点没给自己绕晕, 最终得出了结论,这位是本朝除了帝王之外最尊贵的人。

他现在惊讶的不是伯景郁的身份, 而是能让伯景郁乖乖行礼的哥舒琎尧的身份。

庭渊“所以你也是皇亲国戚。”

哥舒琎尧摇头“不算, 我与他们帝王家没什么关系。”

伯景郁一直看着庭渊。

庭渊被他看得纳闷,问哥舒“我脸上有东西你外甥怎么一直看我。”

哥舒摇头, 随后问伯景郁“你在看什么”

伯景郁这才说话,言语满是对哥舒琎尧的尊敬“舅父,我在想这位庭大善人不过十六七岁, 我觉得很诧异。”

再就是眼前这个庭大善人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平民见皇族,连行个礼都不行

连他舅父见了他都要行礼,眼前这个人怎就如此没有礼数。

庭渊脑子里压根没有行礼这个概念,他与哥舒之间也不行礼,没养成见谁都行礼的习惯。

庭渊“我即将年满十九。”

伯景郁“也没有年长多少,你是如何想到要承办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又是如何做到让所有百姓都歌颂你的”

后面的话伯景郁没说,难不成这好名声都是庭渊找人宣扬的

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有些朝臣经常找些读书人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上街走上一趟,随便坐进一个茶楼,都能听见朝堂上一些气人的官员被说书的歌颂。

下意识地伯景郁就觉得庭渊也是这样的人,如此年轻就被百姓歌颂,还如此没有礼仪观念,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人配得上“大善人”这个头衔。

能让百姓歌颂,说明这个人无论是品行、学识、才干都应该是顶好的,不说受文人追捧,起码也得在一方文人中有极高的地位。

庭渊听他这么问,心中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觉得他德不配位,名不副实。

庭渊见哥舒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想让他自己为自己辩解,于是便道“承办学堂从来都与长幼无关,只有想与不想,我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自己承办学堂,愿意让女子一同入学,那是因为女子从不比男子差,她们也应该受到尊重,而非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女子也有读书识字的权利。至于百姓们为什么歌颂我,你要去问百姓。”

对于庭渊这个回答,哥舒满意地点头。

虽庭渊不知伯景郁此行来居安城的目的,却也在冥冥之中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从不同的角度与哥舒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于百姓的事情,百姓最有发言权。

伯景郁听完庭渊的话,不否认庭渊的话有道理,也不否认他的观念,但他仍旧觉得凭借承建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读书,不足以让百姓称呼他为“大善人”。

伯景郁问“善人可曾写过什么诗,写过什么字又或者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

庭渊摇头“我不曾写过诗,也不曾写过什么字。至于是否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得看我做的事百姓是否从中收获了利益,百姓是否觉得我做的是善事,善无大小之分。”

哥舒拍手呼应,“说得好,善无大小。”

伯景郁顿时心中警醒。

庭渊继续说“路上看到一人跌倒上前扶起,是善。路上有坑容易让人跌倒,将坑填了,也是善。让人将路检修遇坑填坑立牌警示路人,还是善。”

“不知王爷心中,什么样的善才能算善”庭渊看向他,等一个回答。

伯景郁这才醒悟,庭渊说得不错,善事从来不以大小来论,而是善恶本身来论。

伯景郁“先生所言令我醍醐灌顶,受教了。”

庭渊倒是没想到,伯景郁竟能听得进去话,倒是与他想的有些不同。

也并非所有的王孙贵族都是高高在上,也有似眼前这种,知错就改思进取。

轻咳了几声,方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如今倒是口干舌燥,嗓子发痒。

哥舒琎尧还是担心庭渊的身体,遭堂婶多年暗地谋害,现在这身体就像是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随便下个雨就能灌上一屋子的水,透风又漏雨,稍不留神一场狂风暴雨过去就塌了。

他道“莫要站在此处受风了,你乘马车先去书院,我二人即刻就来。”

庭渊嗯了一声。

他这几日受凉卧病在床难受至极,实在是不敢折腾这具身体,折腾一时爽,难受得到头来也是自己。

哥舒扶着他上了马车,庭渊坐着马车往书院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伯景郁问哥舒琎尧“他这是怎么了”

哥舒无奈叹息,满是惋惜“幼年失怙,后又失恃,堂叔堂婶贪恋他的家产,背地里谋害于他,让他身体亏空久病成疾,若非他发现叔婶暗害,现在怕是奈河桥旁的孤魂野鬼。”

伯景郁听他如此身世,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幼年失恃,他的母亲先天心疾,与父亲成婚后,父亲一直没想过要绵延子嗣,两人恩爱过了几年,母亲发觉自己身体不行,怕她走后父亲无人陪伴,硬要为父亲生下子嗣,原能多活几年,为了生他损伤了身体,在他两岁时就去世了。

他的名是父亲取的,字是母亲取的。母亲身体不好,希望他一辈子无灾无难,所以字无灾,而他的父亲则希望他像院中景观一样,虽囚于一方天地,也能草木丛生枝繁叶茂,所以起名景郁。

伯景郁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倒也是个可怜人。”

哥舒望着远去的马车,无声地叹息,“谁说不是呢,若他身体康健,凭借他的思想与才智,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转而想到失去母亲的伯景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伯景郁重重点头。

他成年那日,父亲便将王位给了他,随后去寺里剃度出家。

自母亲去世后,他记忆中的父亲就没有笑过,对他总是十分严厉,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为了不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也为了能够得到他的笑容,他不停地努力,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会写诗,写得一手好字,骑术,剑术,射术,在同龄人中样样是出类拔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得到父亲的笑。

伯景郁再度认真恳求“舅父,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道“你长大了,不能总是靠我在你身边指导,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事情,如何做一个帝王家的人,如何治理天下,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胜国已经交到你和荣灏的手里,这是你们的责任。”

伯景郁“我怕我做不好,像之前那样。”

哥舒“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好事,我常说知错就改,只是为君为王,想事情要全面,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要考虑大局。”

哥舒道“如何做好一个王爷,如何辅佐君王,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实践的。旁人教不了你。”

哥舒琎尧能教他治国,能教他驭人,能告诉他一个君王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但这一切终究是纸上谈兵,他非君非王,究竟要如何做好一个君王,得靠伯景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从前他一心想要为民谋福祉,却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如今融入众生,幡然醒悟,他在朝堂之上所谓的惠民良策,不过尔尔。

他和伯景郁说“百姓们要的是什么,得你亲自去问,而不是去猜,也不是道听途说,往后沿途一定要多听多问多看多虑。”

转念,他又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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