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
防风问他。
陆生年看防风这个反应, 就知道这能保住自己这条命,赶忙说“我们往西州运粮食,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叛军抢劫。”
防风“有无可能是西州的叛军埋伏在路上, 等押运粮食的队伍经过伺机抢劫”
“之前我们是怀疑过的,但后来经过实际操作发现,确实是有人泄露了路线。”
这要是真的, 那事情的严重性可不比他们偷粮食的严重性小。
防风立马重视起来, “你继续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陆生年道“押运粮食是司运署管辖,我们司户署只管粮食, 但他们要运粮, 我们司户署得配合他们从粮仓调粮食出库, 往西州运的粮食都在西府的粮仓存着,从那边往西府运粮省去很多人力物力。”
这点确实如此, 胜国在各地都建有粮仓,平日储存的粮食足够百姓吃半年。
若全都统一押运到了国库, 真出了灾情,粮食很难在第一时间运送到百姓手里。
就地建立粮仓,由县或府直接管辖, 极大地减少了押运途中的损失,也能降低官兵出行的花费。
陆生年道“从西府运粮往西州,理论上来说, 时间是很多人都能知道的, 而押运的路线则只有司运的负责人才知道,可无论是海运还是陆运,走哪条线,都可能被伏击。”
“那要想抓出这个人也不难。”防风道“你们只需要兵分几路, 看看是哪队遭遇了伏击,就是谁出卖了消息。”
陆生年一噎,“理论上这的确是个好方法,我们试了。”
防风问“结果呢”
陆生年“全都遭遇了伏击,损失加倍。”
防风“”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防风懵了。
陆生年摇头“不清楚,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没能把内鬼抓出来,司运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每次都会被伏击,无一例外。”
见鬼了吗
让人难以置信。
防风又问“有没有可能是西州方面出了问题据我所知从哪个港口登陆,或者是从陆路入西州,都需要提前几天派人前去通知当地官员,会不会是准备接粮的官员泄露了路线和时间”
陆生年“我们也试过不通知当地官员,搞突然袭击”
“然后也被截了”
陆生年一脸生无可恋地点头。
这下轮到防风坐不住了,“这还真是见鬼了。”
也就是说问题还是出在了内鬼的身上。
可是这内鬼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陆生年“而他们背后负责消息传递的人,叫青山。”
“你怎么知道负责传递消息的人叫青山”防风对此十分好奇。
这陆生年知道的确实非常多,这个情报也非常有价值。
别的他可能不行,但是搞情报,还是很厉害的。
陆生年道“去年我生辰,邀请官员在西城梦乡楼吃酒听曲儿,当夜喝得稍稍有些多,老是往茅房跑,酒劲上头后走岔了路,憋不住了就找了个假山去后头方便,方便完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过来,还有说话声,我就不敢出来,怕人知道我随地方便丢了面子,也因此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说了什么”
陆生年“其中一个人说告诉青山,腊月初三,海运,江防港。”
“运粮的时间路线”
陆生年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运粮的时间和路线。”
防风摸了摸下巴,“腊月初三,年关将近,这批粮食应该是为西州发的岁粮吧。”
“是。”
每年到了最后一个月,朝廷都会给各州的官员发放岁粮,西州南州北州东州都得靠朝廷供养,因此这些百姓也会收到朝廷发放的岁粮,让他们可以过上一个安稳的年。
下一次发粮是二月底到三月初。
京州以北除外,下一年发粮是来年四月初,北方冬季落雪,土地化冻,二三月份的路面全是泥泞,非常难走,即便是官道也不例外。
北州年底的岁粮一次发半年。
防风搓了搓眉心,“江防港是西州北部最大的港口,叛军如何越过中部跑到北部去抢劫粮食的”
他想不通,这几乎毫无可能。
陆生年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粮食实实在在地是被抢走了。”
防风“”
认真想了又想,防风还是觉得有问题,“西州南部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就五百万,剩下全在中北部,每年往西州运粮一亿石,大约有多少粮食会被抢”
陆生年“大概四千万石。”
防风“照你这个数,西州叛军年均人均得有八石粮食,他们是要喂猪吗”
一个人放开了吃,一年也不可能吃得了八石的粮食。
八百斤的粮食,每天一个人要吃二斤的生粮,也就是四斤左右的熟粮,偶尔一个人饭量大还有可能,这人均往死了吃也吃不下这么多。
若西州南部的人真的一天吃四斤熟粮,又怎么会个个干瘦。
其中肯定有鬼,之后肯定要详细调查。
“你听到的这个青山是谁,你可知道”
陆生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青山是谁,说话的人声音我也听不太出来,很陌生,应该不是司运署或者是司户署的官员。”
“可若不是这两个处的官员,还能有谁会知道这么详细的信息”
陆生年道“于制我们出粮押运都是受州同的安排,也需要和州同报备。”
“纪平仓”
纪平仓作为八个州同之一,统管运司和户司。
若说谁能同时了解粮运动向的,也就只有纪平仓了。
州同作为一州二把手,权力确实够大,位置仅次于知州和监州。
陆生年“这我也不敢瞎说,但非要说谁知道这些,统管两司的州同,以及知州,监州,都有资格知道这些。知州知事,知州幕僚,监州知事,监州幕僚,以及州同的知事都有机会知道这些。”
这些知事虽官职不高,却是重要官员的得力帮手,这些信息传递也得经过他们的手。
陆生年回想当夜的事情,他道“还有一件怪事,那夜我从假山出来不久后,在返回前厅宴席的回廊上遇到了知州知事贺兰筠,前脚那两人刚走,他们又带着斗篷,我没看清楚他们的面容,因此不能确定是否其中就有贺兰筠,出声的那个人的声音与贺兰筠的声音并不相同。”
“今年二月中旬,贺兰筠就被人杀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切可能只是巧合”
陆生年指了指张中谕说“贺兰筠的尸体还是他们司刑署负责收敛的。”
防风转而看向张中谕,“贺兰筠的尸体可有什么怪异地方”
张中谕摇头,“仵作再三验尸,他又颇得知州大人的赏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验尸都是我在旁监督,不会出任何问题,确实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得知他前一天夜里和江湖杀手林玉郎望江楼吃酒起了争执,而这林玉郎拿手的兵器是弦月弯刀,与贺兰筠脖子上的伤口吻合。”
弦月弯刀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刀,没有刀背,分内弯和外弯,内弯与外弯都能使用,内弯杀人时类似镰刀一样收割人头,又被冠名镰刀弯刀。
“又恰巧有人看到案发时林玉郎出现在衙门附近,所以一致认为是他杀了贺兰筠,怀疑贺兰筠可能是惹到了江湖组织,具体他怎么惹到江湖组织的也没认知,至今林玉郎都还未被缉拿归案。”
防风“按这么说,这贺兰筠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被杀人灭口,你并不能确定当时传递消息的人就是贺兰筠,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和你一样,都是不小心误入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
很多事情陆生年也不清楚。
他道“或许如此。”
“我很确定中州一定有内鬼在将粮运的消息传递给西州,但我无法确定那个人是谁,他们如此神通广大,我也不想招惹他们,所以即便我听到这些,也没有深入调查。”
陆生年属于那种平日里叫嚷声最大,遇到事躲得最快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坦然地就将左右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这样很符合他这个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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