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安插在黎州的人来信说,宁王殿下和凌旭世子又在流放之地遭遇了一次刺杀,好在对方人少,我安排的人及时赶到,凌旭为护其父亲,也只是伤了胳膊,并不大碍。”
“那他在这信中为何没提?”
“想来是世子觉得大事无碍,怕你担心吧。”
“这宫里的人到现在还是一点都不想放过我,也不想放过世子啊。这些年明着不好找我们的错处,便私下使这些阴损手段。”
“当今陛下说到底只空有着一个国君的名头,这些年滕昊丁尧一党掌控大权,残杀忠臣,亲近小人,自先帝驾崩后,才不过八年的时间,南周国感觉快被掏空了底子,当下,先帝时候的重臣要么明哲保身闭口不言,要么据理力争殃及自身,现在京都谁还敢出来说话,看似一片繁华热闹,不过是虚幻泡影,倘若一直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这滕昊丁尧怕是要做窃国的勾当了,真的会国将不国……”
“看来近日我得想办法亲自去趟黎州,探探究竟……”
“这个想法你就不用有了,你又不是不知南周国的规矩,自开国以来,凡是承袭公爵之位的公侯,必须持天子之令才可名正言顺的离京。你如今虽能享着忠肃公的待遇,但宫里却甚少许你商议要事,偶尔通知你上朝也不过是应个景,做出一派祥和宽仁的样子给京都人看……”
“这些年,黎州的信也不好直接传到我手上,也都是转到你那里,也辛苦你了……”
“咱俩之间还需说这种话吗?我觉得黎州之事,你暂时是不好离京亲自去的,不如派寒寻私下去一趟,想方设法同凌旭世子见上一面……”
“寒寻暂时不便离京。前段时间,有人从府里偷走了安州往来的一些书信凭证,怕是宫里还是在怀疑我别有居心,想来我府里的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外面都会有人盯着的……”
“怎会如此大意?还让人把这些重要的东西给偷了去,现在外面我倒是没有听说关于此事的任何风声,想必你也已经处理妥当了……”
“暂时无碍,被偷的东西已经找回来了,偷东西的人也已被灭口了。”
“那就好……既然寒寻不便前去,不如我亲自替你跑一趟黎州,去见下世子。我父亲他做事一贯圆融,这些年虽没什么显着的成绩,倒也在这京都混了个安稳度日,两不得罪,近来陛下常诏他进宫,安排了不少事给他,我想凑着哪天父亲离京办事,央求他也再带我一起出去……”
“不可!我的事终归是一条险途,是一条没光的路,不知道最终结局会怎样,我林阔死不足惜,却断然不能把你们程家牵扯进来……这些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若某天东窗事发,我自会提前抹掉所有关于你的痕迹,确保你一直置身事外……”
程弈突然听到林阔为他谋了退路,立刻一脸愠色。他知道林阔是为他好,为他在考虑,但作为朋友兄弟,他不高兴林阔独自去走这条艰险的路。
“亭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一同长大,我早已视你为我程弈此生最好的朋友,这条路再难走,我也会陪你一起。大丈夫顶天立地,为国为民为家,虽死犹荣。”
“正则,你必须要顾及你程家的前程,文远侯素来看重家族命脉,你程家自先祖开国起来,便跟随历届帝王稳定江山,出过很多重臣良将,断不可因为我的事情毁了程家的未来……”
“南周国的未来都快看不到了,哪里还有程家的未来。亭松,你呢?你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吗?你的命就那么无所谓吗?”
“我父兄离世后,林家这些年便如槁木死灰,叔伯一族内讧,抢夺分裂家产,如今我母亲也心如死灰,一直努力撑着一口气等到我承爵的这一天。我林阔在这世上早就如一叶扁舟,除了母亲,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不过是想去完成父兄的遗志,告慰亡灵罢了……”
“我在乎你的命,我在乎你这个朋友。”
“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当年若不是你及时把我从树林的毒瘴中救了出来,怕是我早就死了……”
“亭松,我可以听你的想法建议,但我还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些事……以后这种与我划清界限的话,永远不必在我面前再提……”
“正则……”
“亭松,我帮你除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未尝没有其他私心。若你此事功成,我可还想着靠着你忠肃公的声势,某天得以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呢……你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是不是不想给你的好朋友谋个好前程?”
林阔看着程弈一脸的坚定,又听到他玩笑的说出这些话,便略显无奈的笑了起来。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他的固执,作为朋友,他自然不想让程弈陷入危险,但看他如此态度,不免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既然今天劝不动,那就以后再劝吧。
半下午,送走了程弈,林阔便想起,今天要去给母亲例行请安了。林阔来到凝春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林阔刚到院子里,刚好看到端着药碗从母亲房间出来的婢女兰秋。
“公爷,您来了。”
“母亲可休息了?”
“婢子刚给太夫人喂完汤药,这会太夫人正醒着呢。”
“好,我进去给母亲请安。”
兰秋端着药碗便下去了,林阔推门走了进去。看见林阔走了进来,太夫人即刻面露喜色。
“我儿今天不忙吗?怎么这会就过来了?”
“刚送走程弈那个混小子,这会无事,便想着来看看母亲。”
“这很快就要过年了,想来年后,距离你成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太夫人看到自己随口提起成婚一事,林阔瞬间一脸失落,便意识到赐婚之事自己的儿子确实心里不快,但天家赐婚,又岂能拒绝。
“娘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欢喜也不满意,可能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是祁家的女儿吧。近来我也从兰秋那里听到了这祁三姑娘的一些事,前段时间听说你去了赛马场,却未主动邀约祁三姑娘交谈……我便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未婚妻子……”
“像我们这些生在高门世家的,从小可以享着这京都的富贵,却从来做不了自己婚姻命运的主意,儿子明白,婚姻自当听从天命,所以母亲不必烦心,纵使儿子不喜欢她,也会顾及我们林氏一族的命运,等他日迎她入府,儿子自会给她忠肃公夫人应有的待遇名分……”
“娘虽然也出身公侯世家,嫁于你父亲也是先帝赐婚,与你父亲夫妻情义二十余载,倒也算得上夫妻和睦,敬重恩爱,为娘此生在婚姻之事上并无遗憾。比起高门联姻,娘更希望你能与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共度一生,生儿育女……”
林阔听到母亲说出这番宽慰自己的话,便觉得在赐婚之事上的失落感便瞬间消散了一些。
“我听说,近日潇湘苑出了一些小的变故,之前伺候你的女使都暂时离府了,听闻你又在潇湘苑安置了一名女使,近日待她颇为亲密,与之前的女使多有些不同……”
林阔没想到,母亲虽在病重,常年喜欢清净不受打扰,却对自己绛雪轩的事也如此留心。看来母亲一直都在关心着自己的事。
“确有此事。之前女使因有事目前都已离府,绛雪轩日常事务无人料理确实诸多不便,便又寻了一位合适的入府伺候。”
“你已成年,做了这一府的主君,自然也要掌管府中诸多事务,像添几个女使这种小事,你自己挑选中意的喜欢就好。”
“是,母亲,儿子自会考量。”
“我听说,你好像很喜欢现在这个在你身边伺候的姑娘,不如改天让她来凝春堂请安吧,我也想见见她。”
“母亲,她出身贫寒,没见过世面,是儿子随便从外面挑了个差不多的,我真怕她言语无状,举止笨拙再冲撞了您……”
听到母亲想见见云江月,林阔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找了些说辞想在母亲面前搪塞过去。
“既然是你喜欢的中意的,又怎会如此不堪。我还不相信我儿子的眼光吗?为娘只是想见见她,好歹是要在你身边伺候的,既然你如今很喜欢她,等以后正妻入府,想必你也是要给她个名分的,母亲只不过是想提前见见你的妾室罢了……”
林阔心知肚明他和云江月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在外界众人看来,云江月已然成了他身边最喜欢的女人。
林阔明白,自己这些时日已对云江月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感,但他们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身处庙堂,她立于江湖,她身边还有一个能配得上她的如意郎君,而自己注定要去走一条极其危险不知是否能活到明天的路,又谈何有勇气去拥有她?
他和云江月都不屑在这种事情上进行解释浪费心思,但如今母亲竟也想见见他这位所谓的未来“妾室”,考虑母亲病情,林阔又不忍心将近来的事情曲折同她讲太多,怕她思虑过重影响休养。
但看着母亲有些高兴的样子,林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同母亲解释,沉默了片刻,林阔笑着抬头看了看母亲。
“那改天我让她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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