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么说,锦娘掌柜今日登门,并非受长孙尚之托,而是自作主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何以会问我是否受人之托?”
“真够笨的!”
一般来说,和高欢交锋的人,首先要经受他无情的自尊心打击。他惯用的伎俩是,先将对方的优越感贬得一文不值,直到其嚣张气焰所剩无几,谈话的主动权不知不觉就会被他掌握在手,然后真正的交谈才会开始。这是高欢屡试不爽的谈判技巧,而且成功的几率很大。
“你说什么?我笨?”锦娘啼笑皆非的表情很是可爱,这是她此刻在高欢眼里的状态。
“难道还要我夸你秀外慧中不成?”
“难道不是吗?”
“充其量就是一位稍微好看点的邻家小妮子,狐假虎威而已。”
“你你你……会不会说话?还有,不许叫我妮子!再有,我即便再笨,也比你的妻妾强!”
“妄自尊大!我高欢的妻妾,乃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家,没人可以比拟,仙女下凡都不成!”
“你才是妄自尊大,脸皮比城墙还厚。”锦娘和她的两名侍女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同时嗤笑出声。
旁敲侧击,歪打正着,故意撩逗,总之,经过一番不着痕迹的较量,高欢基本可以把握锦娘此行的目的了,他不惊反喜。
一直以来,因为缺少一个合理的契机打入南朝,然他很是费思量。曾经设想让司马子如训练一批密谍,秘密潜入南朝,搜集情报。不料现成的南朝密谍主动送上门来,瞌睡给了自己一个枕头,这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他一反刚才唇枪舌剑的态度,以邻家大哥一样的语气假意责备的说:“好了好了,我们俩就不要互相猜度,互相伤害了。即便你真是南朝密谍,于我何干?我一介函使,刚刚费了二斤脑细胞才换得一个掌管五六百人的小幢主,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浪费感情!”
听他说的这么坦然,锦娘暗自长吁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嘴上却依然不饶人的说:“本来就是!一介小函使,妄想军国大事,也不怕别人说你不务正业?”
高欢不与她争辩,顺着说:“也是,我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爱谁谁。”
锦娘见高欢不在纠结于自己的身份不放,绕着弯说:“高郎君何时去过吴越江南一带?”
高欢说:“去年送信函到过扬州一带。”
锦娘喃喃地说:“难怪能写出那么好的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读过拙作了?”
“嗯……”
眼见锦娘情绪忽然低落,高欢也有些兴趣缺缺。说实话,和这样一位可怜的小女子斗心眼儿,他都有些讨厌自己。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仇恨南北二朝的任何人。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哪个坑里能埋人,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但是,为了不再发生眼前这龌龊的一幕,他还是要忍一忍心里的不舒服,认真谋篇布局,力争那一天到来时,让这个苦难的民族少一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想到这里,他语气寥落的说:“去江南游玩时,我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他姓陆,是南朝人。他曾赠我一首七律诗,篇名叫《病起书怀》。”
说到这里,高欢神色变得有些幽暗,眼睛微眯向着窗户处,声调和缓的吟诵起陆游陆放翁的那首著名诗篇:“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
“……唉!我那老友远离朝堂,体衰卧病,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依然蓬勃炽热,日月可鉴。位卑未敢忘忧国啊!锦娘,我辈华夏儿女,只因身份低微,便可推卸责任吗?”
高欢莫名其妙的话,让沉浸在思乡情绪中的锦娘略显惊愕。她不明白高欢何以会突然说起这些话来?
高欢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的另外一位老友姓顾,他曾说: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高某虽不知锦娘身负何等使命,但在高某看来,也不过是希望南北二朝早日一统罢了。南朝也罢,北朝也罢,都是我华夏国土。南人也罢,北人也罢,都是我华夏万千黎庶。”
锦娘狐疑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高大哥之所以争取幢主之位,并非贪恋权柄,而是想实实在在做些对天下百姓有益的事。锦娘无须猜度于我,也不用防着我。你若有什么为难之事,能帮你的,只要不碰触我做人的底线,我尽力而为。”高欢的语气听上去诚恳极了。
“我若是让你帮我收复失地,你也愿意?”锦娘的话,听上去像玩笑。
高欢笑笑说:“当然,只要你有那个能力!”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本站只支持手机浏览器访问,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阅读小说网【ydxs.org】第一时间更新《北魏异闻录》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