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道爷,您说这事奇不奇?小老儿我活的快入土了,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李元钊的父亲把上门的两位神仙客恭敬的迎到了主桌上座,一边给热情的招呼两位,一边半兴奋半忧心的跟两位说着今日之事。“实不相瞒,犬子虽说是秀才公,但小老儿我却是没多大文墨,孤陋寡闻,不知此间死而复生是何道理?两位道爷,可曾听闻过此等奇事?”儿媳妇死而复生,喜事确实是大喜事,但喜色过后头脑冷静不免就有些担忧起来。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元钊的妻子咽气了,家里头也早就看出不对,头两天就开始准备后事。当然,这并非是诅咒人早死,反而是对儿媳妇的心疼,生怕她走的急了,没安排好,让她走的不干净。可谁承想,断气一早上人又活了,不仅活了,而且还恢复了本来面貌,人还生龙活虎,一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都没。眼下大家都被这奇事,喜事给冲昏了头脑,过后冷静下来肯定要有人妄加揣测。自己儿子说的什么神仙显灵,别说这些外人,就连他这个亲爹都不太相信。老人精老人精,人老成精,李父活了一辈子太清楚人的心思了,别看眼下满堂亲朋,一个个都为春娘死而复生开心,过后有什么揣测的脏话,绝对都是从这些人口中说出的。他们老了可以不注重名声,但李元钊可不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秀才公,可不能被什么阴暗的揣测给毁了。李父想着看了一眼五六岁的小孙子,对了,眼看着孙子也得说媒定亲了,要是传出有个“鬼怪”的娘,那亲事可就不好说了。本来李父就在想趁着今天大家都在,那污水脏话还没传出去,把这事给解决了。他正愁该怎么跟大家说,就看到两个道士上门,让他喜不自胜,真是瞌睡的时候送上门两个枕头。所以,这才有李父故意一问,他不是问给自己,而是问给大家听。众人听到这话,喧闹之声迅速湮灭,堂屋内的两桌人,无一人发出动静,皆竖起耳朵侧目偷偷看向那两个道士。卜测抚须一笑,不答反问道:“诸位以为李家公子,那复生亡妇之夫为人如何?”听到这话,李父本来张口想要夸赞自己儿子一番,但略一停顿就意识到道长这话不是问自己的,便又闭上嘴巴,抬头看向众人。“嘿,该说不说俺这堂妹夫的人品真没的说,不说全县了,就俺们这七八个村子,再找不出比他公正的人了。”隔壁娘家桌上,一满脸横肉的汉子笑道:“别看堂妹夫之前跟俺吵过架,俺虽然埋怨他,但也不得不说他这人确实正直……有那什么酸秀才的骨气,是俺们这穷乡僻壤里面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这话说的不错,李二哥虽然嘴巴吵架吓人,但人品真没的说,要是他能当县太爷,县里乱事能少一大半。”“哈哈,二哥要是当县太爷,先把你这地痞抓起来,人家一看小舅子都不讲情面,肯定能吓住人……”眼看着话题要跑偏,那些混不吝又混起来,李父连忙抢过话头说道:“道爷,咱不是在说我儿媳妇死而复生吗?您怎么问其犬子人品?这与犬子有关吗?”卜测抚须言道:“结发夫妻,生死一体,苦乐共享,怎会无关?”起身走到房门口,一手指天言道:“夫妻结合,礼拜天地,与天地而言,结发后两姓之人合为一体,从此休戚与共,命运相关。”“君子以俭德辟难,众人皆知李元钊人品贵重,为正人君子。君子身正则德高,德高,则灾祸自避之。其妻之祸,换做他人,必死之局,然李元钊以德避难,故此才有这死而复生的奇闻一桩。”教化百姓虽是官府之责,但仙人承天地之恩,也当维护天地清明。百姓之恶,乱的不只是一地,一朝,乃是整个天地。恶行多,则浊气盛,浊气盛则清气消,清气消则乾坤不稳,山河动荡,必有地裂天崩,天灾人祸为乱,长此以往恐人道消亡,万物废矣卜测在此现身,一为李元钊,二则顺便教化一下百姓。不看不知,一看触目惊心,此地满座宾朋,好人十中无一,大多数都身有恶气,为匪为盗。便是那些稍微好一点,也是凉薄贪心之人,此地若再不加以教化,恐成匪地。“道爷您这话的意思,咱听不懂,你就跟俺们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仙人?”“没错没错,道爷跟俺们讲讲仙人,俺妹子真是仙人搭救的吗?”“道爷您说那些跟我们太远了,您就说说咱们怎么能遇见仙人?别看咱不做好事,但咱心是好人,也想遇见神仙求个神通能力……哈哈哈……”众人说着嬉笑起来,他们不是听不懂,而是根本不入心,或者说他们感觉那些做好事的福报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直接高于数倍的利益回报,这才不往心里思量。玄玄子揣着手,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也非是他拿架子,而是懒看恶人免脏眼。这边闹腾的隔壁厢房都听到了动静,李元钊跟妻子说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眼前这道士正是灭了妖邪的活神仙啊!“仙师……”李元钊下意识惊呼一声,而后撩起衣袍朝着卜测跑了过来。“真的是您?”李元钊激动不已,他直接跪下,激动的言道:“我妻活了,她活过来了……请仙师受元钊三拜敬谢……”这一幕让刚刚还起哄的众人愣在当场,他们愕然的看着李元钊,又惊疑不定的看向卜测。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上门混饭吃的道士就是秀才公口中救人的神仙?是了是了,向来孤傲的李元钊甘愿行此跪拜大礼,若非仙人也定是救命恩人。但春娘那个样子,若要救命,只怕非仙人不可为,所以这俩道士真是仙人?自己刚刚还在他们面前打诨的仙人?一下子让众人手脚发软,颇有叶公好龙的滑稽感。卜测挥手清风托起李元钊,抚须言道:“何须大礼拜谢?究其缘由,也因你自身清正,方才有此一缘。”李元钊还是想拜,但发现自己跪不下去,只能深深作揖三下。“仙师施恩不记,乃为大德,小生却不可得恩便忘。”卜测受他三拜后,抚须笑道:“虽受你三拜,但吾与你之约,却不可不究。”李元钊听到这话,回忆了一下,昨夜求仙师救人的时候,的确有言在先,自己要答应仙师一件事情。思及此处,李元钊连忙拱手作揖道:“小生记得,单凭仙师吩咐。”李元钊不怕报恩,就怕有恩无处报,这才亏心。卜测伸手道:“如此,吾便取你袖中三文铜钱如何?”李元钊愣了下,连忙伸手入袖中,果然摸出三个铜板。“仙师开口,莫说三枚铜板,便是全部家财也可给得……”“只是,这三枚铜板如何可报仙师之恩?”李元钊自然不觉得仙师是贪图钱财,以仙师之能,莫说几枚铜板便是金山银山亦可轻易取得。卜测伸出手掌,言道:“吾要的并非这三文钱,乃是你的三颗心。”“一为贪心,二为私心,三为狠心,如此你可还能舍得?”听到这话,李元钊抬头看向卜测,他忽的一笑,干净利落的将手中三枚铜板放入卜测掌心。“贪心害自己,私心害至亲,狠心害他人,仙师若收,李元钊有何舍不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三颗心不是毁了自己,损了亲朋,便是害了他人,若能拿走,李元钊巴不得呢!当然,这也是李元钊心思清明,换做他人,可未必舍得。卜测点头道:“既如此,那吾可就收走了,这一收可无后悔之地。”李元钊拱手道:“仙师尽管拿去,只是这般小生又欠仙师大恩,只怕今生难以偿还。”拿走这三样,恩德堪比再造,一点也不比自己妻子救命之恩轻,李元钊觉得这辈子怕是还不起仙师的恩情。卜测左手捏着三枚铜板,右手屈指一弹,只见上面清光一闪,三股极其微薄的黑气从李元钊体内钻出,没入其中。李元钊忽的感觉浑身一轻,似是抛去枷锁束缚,瞬间感觉天地宽阔起来,头脑浑噩尽消,变得清晰明朗。将铜板放入袖中,卜测接着言道:“收你三文钱,吾便赠你一卦……”三颗坏心与之前事了,卜测接着布局,伸手掐算。李元钊生于辛酉年,丁酉月,甲午日,丁卯时。这个八字,也算奇命。甲木日主,年干辛金为正官,左右丁火为伤官。俗话说,伤官见官为祸百端,然此命局之中伤官却是为用,不仅无祸,反而为福。先说甲木日主左右丁火为伤官,食伤向来代表嘴巴,食神则是说出令人愉悦之话,伤官反之。故此,命主嘴巴尤为尖利,轻易不言语,言语便犀利伤人,这一点卜测已经在那骡子家见识过了,确实很符合。再说,年柱上辛金酉金,二金为正官,此处可代表李元钊祖上乃是官宦人家。但,因月柱丁火伤官为祸,故此可断其,祖上虽曾为官,但亦为祸端。李元钊听得连连点头,确实如此,他祖父曾为朝廷三品大员,后不知因何被贬到这北疆苦寒之地郁郁而终。因此李元钊虽然因为祖父而可读书,富过寻常人家,但也因祖父落户在这北疆苦寒之地,常受凶罗人劫掠之危。再看命局,甲木生于酉月为弱,坐下午火不相帮,加之辛金正官占据年月令是,又有二酉为根,为最旺,故此对甲木日主造成极大压力。命主身弱便喜帮扶,命局之中,明面上唯有时柱卯木为帮,但卯木上有丁火为耗,独木难支,帮身亦无力,更何况抵挡强横旺盛的酉金之克?卯木与酉金虽相冲,但它力量薄弱,而酉金强大,所以卯木难以撼动酉金,此处为助,却力量不够,助无可助。虽助力不强,但卯木可并无停歇,它又去与甲木坐下午火相破。午火为婚姻宫,婚姻宫破,则配偶非散必亡,这也是缘何李元钊妻子有此丧命之危。不过,命局之中所有用神都是先做好事,再做坏事,所以卯木虽然上蹿下跳不消停,但它是先去冲酉帮日主。虽没帮上,但也算出了力,而后这才反身去破了婚姻宫。此时卯木力量有所消耗,加上午火有丁火相助,卯木相破之力已不强,所以李元钊遇见了卜测,救了本该惨死的妻子。一破得救,此后虽无危,但亦无康,李元钊的妻子以后多病倒是难免了。看卯木起到的作用,就可排除卯木为主要用神。八字命局,五行轮转,不以单一作用而断全局,此处无用再找别处,总要找到可帮自己的用神。命局之中,已知正官为压,又有谁可来帮?且看左右丁火两透,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命局之中正官不帮日主,那日主自然要联络其他用神来助自己。丁火两透,力量之大显而易见,加之甲木日主坐下午火为根,更为有利,所以丁火伤官便是可以抗衡酉金正官为命主抗压之神。正官虽好,但不为所用,反为克,那便日主之敌,只会带来灾祸。日主甲木身弱不喜正官,丁火伤官来化正官,反为所用,所以这才化解伤官见官为祸百端之危。伤官为用,化恶为正,可断日主为人敢于冲破桎梏,不畏强权,聪明果敢,敢言他人不敢言,此命格若不做官,岂非暴殄天物?实在可惜!卜测特意回返寻来,缘由便在此处,给李元钊指一条官途。此命格虽适合做官,但,因地势之因,他想做官可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若无卜测点拨,此生恐难有出头为官之日。天时,地利,人和,却一个想要做成事都困难数倍,更何况李元钊还是缺了两个。他除了占据天时之外,地利与人和都不占。李元钊听得震撼不已,这就是仙人手段?自己过往在仙人面前如同透明。能说的卜测都说了,他抚须问道:“李元钊,吾且问你,你可有为官为民,惩奸除恶之心?”命格虽合适,但也得看他是否有此决心,毕竟这里不是政治清明,繁荣昌盛,蒸蒸日上的大安,而是大厦将倾,混乱不堪的郑国。想要在郑国做一个好官,比大安要难百倍不止,且危机重重,性命能否保全都不好说。故此,卜测有此一问,让李元钊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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