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细细闻言,贝齿轻咬下唇,似笑非笑。她的一双通透的双眼深深地看向了皇上的双眼,“还是头一次能有人看出其中的五行之道,公子好眼力。”
皇上爽朗大笑,对眼前的女子不由得心生怜爱。
柳细细浣了浣手,在丝帕上细心擦净后,轻声细语地说道,“容细细给二位公子烹茶。”
皇上的眼睛此时一心一意地追逐着柳细细的一举一动,“请。”
顾宛央却有几分心不在焉,感慨柳细细的美之余,心思却总在萧墨迟的身上绕啊绕啊绕。她下意识地按了按那一块鸳鸯玉佩。这些日子她一直贴身戴着这玉佩,空空荡荡、冷冷冰冰的皇宫里,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按一按它,一触到它之后,便觉安心。玉佩还在,也还是熟悉的触感,可往日的安心感却荡然无踪,余下的只有无尽的烦躁。
柳细细微微垂首,专心致志地烹茶。她的动作轻柔仿若流水无声,顾宛央默默地看了会儿,心中的烦躁竟被渐渐地抚平了。
茶香袅袅的时候,柳细细一双素手执杯,“公子,请。”
皇上一手接过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佳人,香茗,妙哉!”
柳细细莞尔一笑,又把另一杯茶递与了宛央。宛央微微一颔首表示谢意后才接过茶杯。
皇上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美如画卷的女子,心思一动,脱口而出道,“以柳姑娘的才情和相貌,沦落风尘,着实可惜。”
柳细细的笑容敛起了几分。她抿了抿鬓边的发丝,天生的妩媚间竟难得地多了一分端庄,“我一介弱质女流,身不由己至此,又能奈何?”
皇上搁下茶杯,“愿闻其详。”
柳细细垂下眼睑,“难得细细与公子投缘,以茶代酒,说一说陈年旧事也无不可。”
“我本不是风尘中人,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个官宦人家。可惜,父亲因为去年的国公一案受牵连而下了狱。自此家道中落,为奴的为奴,为妓的为妓……”
柳细细一直温言细语,仿佛说着与自己丝毫不相干的事情。可说到此处,脸上的表情甚是落寞,眼神却好似沾上了一抹邪气,也再没了后话。
顾宛央此时偷偷地瞟了一眼皇兄,皇兄双眸黯淡,原先一直扬起的嘴角此时也被压得格外低。
顾宛央收回了目光,心中不忍。尽管皇兄是皇兄,则宣哥哥是则宣哥哥,可他们终究还是共用一个躯壳。皇兄的残忍与狠戾想必在温柔和善的则宣哥哥处也是种种为难。皇上张了张嘴,却欲言还休。
柳细细反倒是最从容的那一个,脸上的落寞没了踪影,满不在乎地笑道,“说是陈年旧事,原来也只有这寥寥数语。”
皇上的手攥得紧紧的,用尽了力气才憋出了一句话,“柳姑娘是否觉得国公案过于残忍?”
柳细细闻言,冲着皇上笑得无邪,“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觉得国公案残忍,又岂会有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突然高声说道,“我会。”
席间的众人,除去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的武直,都被这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惊着了。
柳细细双眸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公子抬爱。”
皇上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他知道眼前的女子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他却又无法再解释给她听。
龙袍加身,继承大统的那一天,他从父皇的手中接过了大庆的江山。当他安享着众臣的朝拜时,他就决心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这大庆朝的万千子民都是他心之所系,他会急百姓之所急,需百姓之所需。
眼前的柳细细,虽是罪臣之后,但亦是他的百姓,他自然会关心她的想法,尤其是国公一案。他总以为国公一案会是后人争相传诵的伟业,但现在看来,现实并不尽然如此。
席间因为国公一案的提及,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武直大着胆子站出来轻声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
皇上点点头,却又朝着柳细细问道,“恕在下冒昧,可否一问柳姑娘的闺名。”
柳细细面上惆怅,“温仪,柳温仪。”
皇上一边念着“温仪”二字,一边击节称赞,“好名字。”话音刚落,皇上便站起身,“温仪姑娘,在下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柳细细起身送客,并不挽留,一双眼睛却看向了皇上双眸的深处,“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得知公子名讳。”
皇上略一思索,答道,“傅容。”
顾宛央闻言,目光在皇兄的面颊上扫了扫,却未瞧出任何端倪,便又低下了头。
柳细细微微鞠躬,“小女子必将日日洒扫尘除,烹煮香茗,静待傅公子。”
皇上未回复只言片语,领着宛央和武直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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