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秦望舒把一只手伸开,贴在玻璃窗上,努努嘴,手指屈伸了几下,示意圣林也把手放上去。
圣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着朱干事。朱干事也就30来岁的样子,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瞅我干什么?想放就放,装什么,别把玻璃抠坏了就行。”
朱干事说完,眼睛一闭,摇头晃腿,似乎不是在监听,而是在欣赏音乐。
“沈紫衣现在正在忙着卖煤矿,我问她来不来,她说不来,挺不高兴的样子,你怎么得罪她了?沈大小姐对你可是不错的,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秦望舒说着,望着圣林坏坏地笑着。
圣林不知道她究竟何意,也不敢乱说话,刚才他还想打听一下沈紫衣,现在见秦望舒主动提起,却不敢再问。
只得敷衍道:“沈大小姐天威难测,我身在狱中,怎么又能得罪着她。”
“平心而论,紫衣对你还是不错的,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还有一位女士很想见你一下呢。不过她进不来,在外面等着。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从米国来的访问学者,名叫萨马尔?阿黛尔。很漂亮的一个金发女朗。
看来,你又要走桃花运了。这两天,我准备带她到禅觉寺去见一下奶奶,你意下如何?
还有,我认识了你们监狱一个很漂亮的处长,跟她说了你的事,她答应到时候给你分个好地方。
我原来对她有些误解,其实她人还是很不错的,以后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不过,这人可是很厉害的,你可不能得罪她,否则你可要倒大霉的……。”
秦望舒只管自己不停地说着,也不给圣林考虑时间,也不等他回话。弄得圣林一头雾水。
什么金发女郎,什么漂亮女处长,这都哪跟哪啊,不知底细,还不叫人以为你秦望舒不当主持人而改去拉皮条了。
他弄不明白秦望舒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敢妄自揣测她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探究底细。
女人的事,圣林现在根本就不敢去指望。一个被判无期徒刑的罪犯,是没有资格奢望这些的。
怎么想办法出去,洗清自己的罪名,才是他目前该考虑的事情。只是他现在没法跟秦望舒说这些。身旁的警察正在监听,总不能说:我现在正在琢磨着怎么越狱吧。
40分钟的接见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分别时,尽管强作欢颜,秦望舒的眼里还是泪花流转,直到圣林的身影消失在接见室门口,才跟着敏毓无奈地离去。
家属接见时,给犯人带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严格检查的。检查后,封装好,包上挂一个号牌,由传送带送到一个储藏室里。
家属带一个号牌,交给犯人,犯人根据号牌上的号码,到储藏室领取自己的包裹。
领到包裹后,从原路返回,在检查室再一次搜身检查,并再一次检查包裹,没有违禁违规物品后,才可以回去了。
回到生活区大门岗销了提票,回到号里。进走廊前,站小岗的犯人再检查搜身一次,才算完成全部程序。
监狱虽然封闭,但也是一个社会。关押的虽然是犯人,但犯人也是人。因而,这里也讲究社交和人情世故。
圣林是这批新收中第一个接见的人。
母亲和秦望舒给他带了满满两大包东西。除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水果和各类食品。
圣林本就大方,加上东西又多,一个人根本就吃不过来,于是就给大伙送。
拿着大包,挨个号走,每个床上仍点儿东西,又给几个值星送了些水果,一个来回下来,两包东西就空了。
这才想起来应该多给王景山点儿东西,于是又回去拿了一条好烟,扔到王景山床上。
这种送东西方式,不必亲自送到别人手上,也不指望别人有什么回报。有的人说声谢谢,有的人连声也不吱一声,不过,也没人挑理。
东西是谁送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下次自己接见时,也会如法炮制,把东西送给别人。
不过,抠门儿的人也有,只收别人东西,轮到自己接见时却没有表示。只是这样的人极少。
那些“三无”(无接见、无汇款、无邮包)人员是属于只收不还的人,但也没人见怪。
况且,他们也不是没有回报。即使没有实物回报,也会通过帮着洗衣服,打扫卫生等方式,用出力来还这个人情。
当然,里不出外不进,与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也有,不过是极少数。
下午仍然是队列训练,圣林自是不在话下。晚上吃过饭,坐板儿30分钟后,点了名,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王景山拿了一包茶叶,一暖瓶开水,一个茶壶,两个杯子,来到圣林号里,一个值星送来一张一尺见方的胶合板,圣林把自己的塑料凳拿出来,板子放到凳子上,就是一个茶几了,两人开始喝茶聊天儿。
喝茶也好,聊天儿也好,都是很平常的事,也没有哪条监规队纪明文禁止。
但怎么喝,聊什么却是有讲究的。
一般的犯人,大多是自己喝自己的,象王景山和圣林这么摆个茶几喝,监狱里有个说法叫“摆场”,意思是摆个场面。
这样做,一是有显摆炫耀之嫌,二是容易引起误解。
有时候,警察从监控里看到几个人在一起喝茶,以为是喝酒,所以就有警察来了,有时候还真的就抓到了喝酒的。
即使真的是喝茶,警察和其他犯人对这种喝茶方式也比较反感。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要嘀咕几句:进来了,还不忘装逼。
聊天也不算违纪,但也不是随便想聊什么就聊什么的。
你在这边聊,旁边就兴许有人在偷偷地听,明天警察就知道你聊些什么了。
不过,只要你不说一些反改造言论,不研究怎么逃跑,怎么违纪,也没人管你。
在一起吹牛、拉家常、说一些日常琐事、或者是说一些自己以往的辉煌历史,是这类聊天儿的主要内容。
聊天儿的人大多都遵循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宁说玄话,不说闲话。
你可以尽情吹嘘自己有多么利害,即使你说自己以前当过米国总统,也没有人以为你有什么不正常,反正姑妄听之,谁也没有办法出去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但闲话是很忌讳的。比如谁小气,谁接见后给哪个警官送了什么礼了,本队的谁是谁的小崽儿,谁和谁为了争小崽儿争风吃醋了之类的,就是比较忌讳的话题。
不过,圣林和王景山聊的,与这些都无关。王景山说的,多是正经事,是向圣林介绍监狱里的情况,告诉他在监狱里改造需要注意的事项。
新收只是一个临时阶段,十几天,最多一个月的入监教育之后,他们都要分到各个监区去,开始正式的服刑生活,用一般的话讲,叫改造生活。
分到哪个监区,干什么活,累不累,加多少分、能不能减刑,能减多少,能不能保外就医,能不能假释,能不能社区矫正,怎么想办法走捷径早点儿出去等,就是这些新收最关心的问题了。
除了有前科的二进宫和n进宫,新收们对监狱的情况大多道听途说,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许多新收就是在这类事情上急于求成,走了不少的弯路,甚至还有被其他的老犯人骗了钱财,骗了感情骗了身的事情发生。有的甚至碰的头破血流。
王景山收了圣林的烟,又和圣林谈得来,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传授一些经验,尽量不让圣林走弯路。跟圣林喝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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