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前,祖父为破武学障,仗剑远游。他与志同道合者七人,在梁国君山之巅举义。岂料慧空渐生异心,致使大业功亏一篑,兄弟惨死。祖父含恨而终。”
陆健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就是陆氏老家主陆畋,洪福齐天的一生。
二十岁遭遇瓶颈,若非杨老太爷当年风头太盛,他不至于声名不显。
陆健揽住杨培风肩膀,“二哥放心,慧空命数已尽。结义时的生死大誓,有人帮他兑现。”
后者心生嫌弃,这厮自来熟的过头了吧?
前几天,陆老爷还亲自开堂审案呢!
“扶风非杨氏之扶风。你们不必屡次试探,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我只愿守好木奴丰,胡乱过完后半辈子拉倒。再不济,支个算命摊总能糊口。种地就算了,望天吃饭,不顺我心。陆氏、柳氏,甚至初来乍到的乐氏,谁不家财万贯?总不能真把我撵跑吧?”
杨培风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陆老爷不认自己,他却心安理得听一两声“二哥”。
“不能够。二哥多心了。”
你看,三岁看到老,陆探花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杨培风随口问道:“乐氏不与尊夫人沾亲么?今天他还登门拜访。”
怎地没过几个时辰,又刀剑相向。
听对方的说法,险些被黑袍剑客打死的“剑胚”,就是乐雨银无疑。
陆健特别无奈,“容弟弟多嘴,二哥口是心非的毛病,真得改改。”
刚说完无欲则刚的话,转头便旁敲侧击今夜内幕。
他大抵觉得话语略重,便出言缓和道:“需不需要安排些身手好的,最近城里不太平。”
“你又来了。都说不需要。还有,你不会想留下吃早饭吧?”杨培风下了逐客令。其实天亮还很早。
陆健翻了个白眼,“走了。”
杨培风懒洋洋道:“不送。”
“慧空大和尚,老早就看你不是好人!”
他至今清晰记得,满面慈悲的慧空大和尚,屡次劝说自己出家,赞叹他有慧根,而有了慧根,索性把下面割掉,无欲无求,早日涅盘。
当年,杨培风被老太爷收养不久,六七岁正懵懂无知的年龄,特别害怕撞见大和尚。会做噩梦。
从东篱书院散学后,他只能绕远,多赶好几里山路回家。回去晚了的日子一长,杨老太爷察觉到端倪。
没过多久,素来只敬财神的杨老太爷,破天荒参加了一次栖霞寺水陆法会……
东方吐白。
杏林堂一名女医师施针完毕,临走时扔下大包药草。
但等黑袍剑客醒转时,又已经到了傍晚。
第一道梆子刚过。
杨培风守了一整日,滴水未进,更不曾说半句话,只在脑海中反复出剑,又或者冥想经文。他乐得如此,好多年都这么过来的。
此时他斜靠在门框,笑吟吟打量病榻上的人,“杏林堂出诊可不便宜,虽然我半个子儿都没给。但她辛苦一趟,人情债最后都会算给我,下次再碰见陆老爷,我就不好张牙舞爪了。”
他俗不可耐,就馋几两银子而已。
但对方只字不发,倒让杨培风一阵错愕。酝酿的一大堆话,仿佛都没了必要。
他顿觉索然,打了个哈欠道:“桌上有治伤药。”
黑袍剑客脚步踉跄,刚出门半步便折返回来,一把将“韬光”抓在手里。当个大宝贝似的。
杨培风忍俊不禁。
无所事事的日子,飞速而过。
三日后。
这天凌晨,杨培风刚给财神爷敬了一炷香,好事便登门了。
酒铺老板王青彦,之前不知收了谁的大笔银子,换了双漂亮靴子不说,日子也变得滋润。
这时,王青彦探进木奴丰,鬼鬼祟祟道:“杨公子,有笔买卖,做是不做,全听你一句话。”
杨培风扫视空荡荡的屋子,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值得变卖的。
“说说?”
“来,跟我来。”
王青彦热情的很,拉上年轻人就往自家后院跑。
印入眼帘的,是堆积成山的木炭、苇草,以及数不清的香蜡纸钱、鞭炮。
“陆氏武运昌隆,如今还出个探花,终于压你杨氏一头。陆畋去见列祖列宗怎能寒酸?势必厚葬。扶风地潮,今又秋雨连绵,若没这些,棺椁一入土就得发烂!”
王青彦笑逐颜开,好似在完成一项壮举。
杨培风有听陆探花提过,不曾想花就香在隔壁,他微笑道:“真让你赶着了。不过,你哪来的本金?”
王青彦羞赧一笑。
杨培风点到即止。他接着往下讲道:“陆畋好大喜功、喜怒无常,尖酸刻薄。尽管病入膏肓,也不容任何人事先准备。好在陆老爷有孝心,几年前就偷偷给他爹挖陵,前几月借着修缮东篱书院的由头,抽调人手收尾。若猜的不错,陵墓就在栖霞寺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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