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是谁？孔子吗？孔子乃是子姓孔氏，你们怎不叫他子丘？”晴翠哂笑，“你们不必给我讲什么自古以来，上古之时男君称‘后’，后稷后羿皆是此理，今以‘后’称女君，皇后王后为君之配。何来亘古不变？盘庚迁殷，故土太庙更改；商鞅变法，祖宗旧制废弃。暴秦无道，野民起义，王侯将相可有种；周室靡败，楚庄冲鸣，洛水陈兵问九鼎。礼从何来？制有何循？” 晴翠怒道：“我入宫时，你等家中嫡庶儿子天差地别，而今朝堂之上庶子何其多也！王朝可以更替，庶子可以出仕，乃至侄子可以入继，怎就女子永无出头之日？”</p>
孙湄道：“若公主登基，后世儿孙将如何供奉先祖？如何记录玉牒？”</p>
明璋说：“如何供奉我先祖就如何供奉我，玉牒是我家谱，与你何干？”</p>
孙湄忙道：“公主请听臣言：男主外，女主内。男子为一家之主，承祖业，传宗姓，其妻妾入夫家祠堂，系夫家牌位，而得香火祭祀。今公主若为储君，则礼制何昭？公主子孙难道代代记入皇室玉牒吗？女儿之后竟鸠占鹊巢，岂有此理？”</p>
晴翠怒道：“女儿乃我亲生鸾凤，何得成鸠鸟？父母之家即为本家，如何算成你家鹊巢？”</p>
孙湄冷笑：“男子能传姓，所以是香火，女子传不得姓，就该入夫家乞食。”</p>
晴翠大怒：“华胥踏雷泽便有子，孔子他娘往外头转一圈就能有孔子，什么婚姻不婚姻香火不香火，还不都是靠女人肚子才能叫你披一张人皮！你们男人疲软不举，生子无能，卖女儿换钱买别家儿子送上家产，白白当个绿毛龟还谈什么香火？嘴里说什么姓氏金贵，你祖先孙三水那孙字是太祖指相遇之地所赐，遇太祖之前，孙三水姓甚名谁？不过一村夫牛郎耳！如今赐你姓鼠，你子孙万代还不就姓了鼠？”</p>
晴翠越说越气愤，戳戳正玩诏书的女儿：“既然他们说你传不得姓，那你干脆跟着我姓杨得了！何必姓他家什么凌不凌。你还是我亲生的呢，你爹没那肚子带你十个月，也没奶喂你，已经让他蹭了十四年便宜了，往后你跟我姓杨吧，杨明璋也很好听。”</p>
明璋咧嘴一乐：“好嘞！我还要生几个宝宝，也跟你姓杨。”</p>
晴翠纠正她：“你的宝宝不是跟我姓，是跟你姓。姓氏和皇太女的册封诏书一样，到了你的手里就是你的了。”</p>
明璋点点头：“记下了。”</p>
孙湄娶妻数年无所出，怪怨妻子不生养将她休弃，又娶了新的，房中丫头多达七八个，然而也是无一所出。后妻泼辣，骂他是个没种的孬货，正闹着要和离：“这么多女人没生养，显然就是你不行。老娘不到三十风华正茂，谁要过继你族里野儿子？我还指望生儿育女老了有靠呢，快些离了，休得耽误我青春！”</p>
如今被晴翠戳中痛处，孙湄气得眼前发黑，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继续搅事：“公主既然从杨姓，便做不得凌氏皇帝！”</p>
凌清辉打个呵欠，摆摆手道：“这有何难？我让位天后，自做赘婿，天下改姓杨，则杨明璋继位顺理成章。省得你们吵得我们一家都不安宁。”</p>
众人被他憋得脸如猪肝，雷腾拱手道：“陛下请循其本。孙湄方才有问：公主子孙岂能代代记入皇室玉牒？儿子传姓，女儿嫁出为别家传姓，所以延续万代。今以成安大长公主之功勋，亦只有晋城公主得赐凌姓，仍未记入玉牒，其后代更不可赐姓入玉牒……”</p>
“哎，你提醒朕了，”凌清辉立即打断他，“传宗正，修改旧例，皇女后代为凌氏后嗣，皆须姓凌，有敢三代还宗者，视同谋逆乱国。”</p>
孙湄脸色发紫：“陛下何以如此儿戏？陛下为先帝皇子，所以入正大统。若男女皆可，难道陛下百年之后传位荣安公主吗？”</p>
来了！</p>
凌清辉笑道：“我得位乃皇考所定，明璋皇位亦自她皇考手中所得，无旁支别系觊觎之理。”</p>
孙湄又说：“陛下此举，乃是毁败婚姻根基，嫁娶之道不存，则人间万姓宗祀尽绝矣。”</p>
凌清辉说：“我此举正是为天下万姓能传宗祀。以往有女无子，即为绝户，亲生女儿，反为他人传递香火，甚至卖亲女以买儿子，则本家血脉何在？今男女同嗣，虽无子宗庙不绝，此朕为天下人指一明路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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