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慕长善才发现把妹妹弄丢了,急忙说道:“我去找她,免得跑远了。”
宁如玉要跟上去,被柳氏唤住“不可无礼,先去拜寿”。只能打住,宁谦齐笑道:“放心吧,我知道阿月去哪了,等会带你去。”
阿月一路跑到江边,远远就看见小船。没听见后头有声响,回头看去,哪里还见哥哥的半点影子。以哥哥的脚步肯定追得上自己,这会不见了,怕是途中见到什么好玩的,把她撇下了吧。二哥果真是个爱玩的人,罢了,去小船等他吧。
敲了敲木船,无人应声。阿月唤了几声,还是没人。爬上船往里看去,只有满满的“书床”,不见人影。出来后坐在船上托腮,忘了问陆伯伯陆泽是不是在这了,兴许他正好在家里头一时没出来呢。
撩开帘子瞧着前头的小树林,又不敢乱跑,万一二哥找不到她怎么办。等着等着犯了困,身子一倒,正面印着璀璨阳光睡了过去。
陆泽从林子里回来,准备去江边洗净了手就回家。还在远处就见船板有人,顿了片刻。见了那淡绿罗裙,想着该不会是那不得了姑娘,走上前一看,果真是。光源充足,打照红润面颊上,说不出的俏皮。站了一会,还是没叫醒她。许是睡的热了,抬手抹了好几次额头,陆泽终于轻拍她肩头:“阿月。”
阿月迷糊睁眼,揉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人:“陆哥哥你去哪里了?”
“去林子找东西了。”
好奇心上来,坐起身看他手上的布袋,戳了戳。陆泽手势后挪:“是夜照,气味大着,别沾了气味。”
阿月恍然,瞧瞧他,又看看船:“囊萤映雪?”在雪地里看书,还有聚集萤火虫做灯的典故她可听说过,娘亲还说过之所以能发光是因为它的尾巴那里有什么荧光素。
陆泽笑笑:“只是好看罢了,倒没这雅兴。还是初夏,并不多,只找了一两只,到夜里能多找一些。”
阿月起了兴致:“那晚宴过后,我们来捉夜照吧。”
“嗯。”陆泽看她面庞无事,问道,“上回的红斑可还曾再长过?”
“没有,全好了。”
陆泽跳上去,从里头拿了一瓶药给她:“家里大夫配的,对那些无名毒素很是管用,等他配好了,听闻你已痊愈,就一直放在这。”
阿月接过道了谢,这陆哥哥真好,见远处来人,瞧了一会,奋力招手:“二哥。”
慕长善跟丢了她,弯了好长一条路,直到宁谦齐和宁如玉过来,才知道这路。这会见到妹妹安然,还浑然不知又顽皮的模样,又喜又气:“你再敢乱跑我就告诉爹娘,不许你一人去玩。”
“嗯!”阿月答的认真,但因是惯犯,慕长善一点也不相信。
见着宁家兄妹,阿月跳下小船:“阿玉,宁哥哥。”
宁谦齐笑笑,果真在这。再看好友,还是冷如冰块,这样娇俏的阿月怎么会亲近一盘冷面,实在想不通。
小船自然容纳不下五个人,几人在外面说了会话,便一同回去。
午时饮宴,午后搭起戏台看戏听曲。晚上才是真正寿宴,大户人家一般会将寿宴办上三日,陆家从来只办一日,接触过陆家的人,便知是个谨慎不露锋芒的世家。来客陆续入座,连皇太后和圣上也差人送了贺礼来。陆家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除了皇帝,其他皇亲一概不结交,因此今日来这里的,并无王爷郡主。
这样一来,权臣慕家的席位便挨着主家,阿月只要转个身,就能碰到陆泽了。在开席前,已戳了他好几回,问了许多话。陆泽一一答着,问题越发古怪,忍不住说道:“你再问,我便不知怎么答了。”
听见他“盗用”自己之前同他说的话,阿月轻捂了嘴:“那我不问了。”
陆泽看她如此,淡笑:“等会用过饭菜再说罢。”
也对,再说就要被长辈瞪眼啦。阿月肃色应声,这才坐正了。因慕宣坐在一旁,看的清楚。跟那陆七公子倒是投缘……
午宴过后,小歇半会,移步后院听曲。孩童都不爱这些,大人也不拘束,让他们去前院玩闹。
宁如玉发号施令颇有威仪,很快就组织了一帮孩童,在这院子里捉迷藏,输了的人得在大人听曲时众目睽睽抓一把瓜子出来。于是他们只能祈求自己别那么倒霉一连输两次。
这样好玩的事阿月当然不会不参加,问了兄长去不去,慕长青宁可看戏去。慕长善还没吱声就被宁如玉拉过来了,再问陆泽,陆泽定不会加入。想到阿月的迷糊性子,趁着众人往前集合抽签,低声说道:“这院子东角,有个假山很是隐秘,你躲在那,绝不会被发现。”
阿月微顿,抬头看他。这眼神看来,陆泽心头竟不安了。阿月摇摇头:“陆哥哥你这样做不对。”
不对?陆泽微皱眉头,他是不愿阿月傻乎乎去搅了大人的兴致,于她无益。
“既然要玩,就得公平,不然会玩的不高兴。”阿月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在他眼里肯定变成笨蛋了,可她不愿如此,“要是逃命的大事,阿月一定听,可跟伙伴玩闹,还是这样的好。”
陆泽看了她好一会,微点了头:“去玩吧,以后再不会这样做。”
阿月晃晃脑袋,一字一字念道:“孺子可教也。”
陆泽面上微扯,被个小姑娘说教真是不能太无奈。
最后宁如玉输的最多,只因每次她都忍耐不住。别人找来的晚了,她探头去看,结果被捉住。别人早来,藏不住了,又被捉。接连去了三次,她都要腿软了,爹爹都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了。第四次被捉住,十分郁闷。慕长善说道:“我替她去吧。”
众孩童无异议,宁如玉瞧着他进去,出来时手里果真抓了一把瓜子,到了面前就塞她兜里,十分飒爽的对众人说道:“好了。”
宁如玉看着他,等众人散了重新去躲,问道:“你不怕你祖父责骂吗?”印象中慕老将军可凶得很。
慕长善没答这话,痛心疾首道:“你太笨了,再被捉第五回,还有兜装瓜子吗?记得不要再探头瞧了,没耐性是大忌。”
迎头被说教,宁如玉哼声:“偏不听。”
说罢,甩头就走,看的慕长善头顶冒烟气的。可等到一轮结束,宁如玉却没再被抓到。
晚宴还未开始,众孩童玩闹半日已是饥饿。收获了两大兜瓜子的宁如玉和阿月正吃的开心。就是长辈不许她们咯嘣咯嘣的啃,怕没了姑娘模样,只能用手剥,略有些虐。
婢女陆续端来先行打点的茶点,就等着陆家老太太换了衣裳出来开宴席。
男子聚一起说话,妇人也各自聊着事儿。
程氏因对阿月上心,也留意起了方巧巧。几番话下来,想着果真女儿聪明伶俐,母亲也没差去哪里。本以为是慕韶华贫贱时所娶,应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但看着,却不像。直到触了手,才肯定,确实是做过粗活的。
方巧巧听见一旁李夫人的丈夫也是在翰林院供职,笑道:“那你夫君定是每夜晚归,忙得很罢。”
李夫人自然不会说丈夫颇有空闲,笑道:“应卯放衙,只有早去的份,从未早归过家,想着确实有些忙。”
方巧巧诧异:“我家夫君子时才归,卯时又去,已接连半月都是如此。起先以为他与同僚饮酒赴宴,可夜里回来也不闻酒气脂粉味,接送的车夫也说不曾去别处。”她细想片刻,释怀笑道,“莫不是因为是新入仕,分外忙活。”
旁边一人说道:“我弟弟也在翰林,初初刚入……倒没忙成那般。”她瞧了瞧方巧巧,“听闻慕大人要编修国史,想必是因那缘故。”
程氏笑道:“巧了,我丈夫当年在翰林,也修过一部,确实是早出晚归,慕少夫人且放心,可不是花天酒地去了。”
众人听她打趣,也都笑笑。方巧巧轻叹:“确实听他提过,却不知竟这样忙。不过这我就放心了,只是我家夫君本就清瘦,熬四个月,怕是要瘦的厉害了。”
程氏一顿,脱口问道:“四个月?编修国史只要四个月?”
方巧巧淡笑:“哪里是‘只要’,是许学士‘只给’了四个月。起先只给两个月,后来我夫君多求了时限,许学士才松口再添两个月。我当时还想,修国史竟要四个月那样长,我夫君的能力果真比不上许学士。他说可以,那定是行的。”
程氏隐约听出这话的用意来,抿嘴不再说话。围坐的妇人仍在说,丝毫没有察觉到话里的意思来。
方巧巧见程氏默然,便知道她清楚自己的意思。只是她明白了无妨,要的就是她知道。陆常安主动交好慕韶华,其中必然有他们的用意。那慕韶华被同僚挤压,他们又怎会坐视不理?以陆家的权势和威信,去圣上那稍微一提,可比其他翰林同僚提的有用多了。
程氏既然是个聪明人,就断断不会瞒着方才的话。过了一会,程氏说道:“时日确实太紧迫了些。”
话落,两人眸光触及,一瞬皆是笑上眉眼。
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着实是件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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