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实际上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
上眼皮和下眼皮贴在一起,眼睛合上,什么也看不见。
你要问单思宁,她最不喜欢的一个动作是什么,那就是闭上眼睛。
听着柏南筝在那边瞎吆喝了半天之后,单思宁让黑人保镖把门给砸开了,“哐嗒”一声,柏南筝捂住耳朵,说:“单女士,不用破门而入吧?人家叫警察就不好了。”
单思宁冲黑人保镖招了招手,保镖立刻捂住了柏南筝的嘴巴,柏南筝和几个黑人保镖以为单思宁要说些什么,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些僵硬的站在那扇被打破的门外,她骤然的,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店面之隔的外面,言战面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也闭上了眼睛,小男孩抓住言战的右手,小女孩抓住言战的左手,他们在等待言战变个魔术,让他们的“妈妈”立刻出现的他们眼前。
单思宁呢,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魔法,她不知道,这样一意孤行的寻找,到最后,她能不能有幸找到她的小雨。
骤然的,也许只是这一秒,她的心完全低沉的落入悠悠的谷底。
单思宁已经找秦雨快大半年了,在这大半年里,她每夜和烟头作伴,经常抽烟抽到天明,天亮了,头一件事情就是穿上衣服,去找她!
去找她!去找她!
找到她!找到她!
抽丝剥茧的来说,找到她,已经成了单思宁脑子里唯一的思想。
这种思想,会夜夜昼昼得来侵扰她。
单思宁现在手头上的资料,和她手头上的一些秦雨的照片,早就过期了。
她最近经常拿在手上看着的照片,就是秦雨高中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去远足拍得照片,有时候找了一天,太累了,她就会靠在驾驶席上,瞅着照片里的秦雨。
去找她,在这些年的无数个转弯的轮回里,单思宁一个人站在她豪宅的阳台上,会蹦出来这三个字。
怎么去?怎么找?她是谁?
……
单思宁又想到那一年她因为家族事业而不得不回到巴黎,又因为在国内的公司出现了重大的经济纠纷,而不能再回国到国内,直到今年,她的家族脱离了困境,她也在一团漩涡中,真真正正的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她在巴黎的一个早晨,接到了一个没有声音的电话。
鲜少有人知道她别墅里的号码,偶尔打电话进来的,也都是家族内的几个表小姐,当她接起这个电话时,尽管那头没有一点点声音,单思宁也在两秒内,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小雨?】单思宁紧紧的抓住电话,赶紧拿出了纸和笔,生怕秦雨说出了什么话,她又因为太过动容而忘记了,但始终,电话那头,没有出声。
单思宁认真的听着,甚至连呼吸声没听到,她猜想秦雨是在一个沉闷的、没有光线的房间里,睡得两眼迷蒙的拨通了她的号码。
两人都是默默无言,最终,在一片沉默中,秦雨挂断了电话,单思宁当时哭得声泪俱下,她紧紧的握住话筒——直到管家上来,她才稳住情绪,连忙订了去中国的机票。
单思宁从来就不是这么没有计划的人,她坐在飞机上时,甚至连自己去中国该怎么找秦雨都一无所知!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奔到了去找她的路上,她完完全全的把工作扔在一边,找到她,就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秦雨,这个女孩,是单思宁第二次商业婚姻留下的后遗症,每每发作,就会让她头疼欲裂。每次回头看看那些充斥着禁锢得旧日痕迹,单思宁都惊讶于这段并不甜蜜漫长的爱恋里,自己竟然完完全全的把自己交付在秦雨幼小稚嫩的肩膀上?
她自小接受的是斯巴达式的教育,与其看着靶子发呆,不如一刀砍掉靶子。
在没遇到秦雨之前,恋爱在她看来,是一件可笑又不切实际的事情,她认为婚姻是利益,情人是利益,上床是利益,下床也同样是利益,爱情并不切实存在,就连……她第一次去触碰秦雨时,也只是因为秦父在商场上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她那晚醉酒为了解气,才去吓唬秦雨,在那之前,单思宁从来没玩过女孩。
那一晚,也并没有生出任何让她的身体沸腾起来的欲|望。
她只是吓唬了一个女孩,佯装自己是个爱吃女孩的巫婆,就是这样一个幼稚的行为,浅浅的划下了她和秦雨之间的起跑线。
当吓唬已经再难满足她心里蠢蠢欲动的那些想法时,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她发现自己像是一般人谈恋爱一样的开始迷恋起秦雨时,她自己都吓得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在她的家族里,还从未出现过女同性恋,她的表姑表姐大姨妈小舅妈,就算是感到无聊,也只会圈养个把小白脸而已。
秦雨,当时的秦雨,总是给她若即若离的感觉,她说话不利索,一被惹急了结巴的厉害,不惹她呢,骂她一顿都不会还嘴。
单思宁就这么闭上眼睛,过往的秦雨就这么活生生的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就像……这辈子,和秦雨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那段时间,单思宁才真正的活过。
——小男孩和小女孩在烤鸭店后门的墙边,当他们听从言战的建议闭上眼睛,并再次睁开眼睛时——言战不见了!就像他们的“妈妈”不见了一样!两个孩子木呆呆的站在那儿,过了两分钟,他们齐齐的开始哭泣。
小男孩紧紧的拉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紧紧的拉着小男孩的手,兄妹俩就这么哭啊,哭啊……
从外头传来的哭声让单思宁睁开了眼睛,两滴热滚滚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来,她喊道:“小雨!秦小雨!我来了!让我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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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黑人保镖不大听得懂英文,倒是柏南筝,本来被黑人保镖捂住嘴巴是很不乐意的!现下,听见单思宁的大吼声,她立刻安静了下来!
柏南筝看到单思宁的眼泪,落在了地上,她……很后知后觉的认为,这个女人的脸上,有和她相似的表情,这么久以来,每次她觉得她再也找不到司燃时,也会从眼眶里流下来两滴什么,她从前并不清楚,从她自己这双看尽美女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到底会是什么……但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
“小雨,出来!小雨,出来!小雨,出来!”单思宁又哑着嗓子喊道。
向着空空的、幽暗的院子,向着晾衣架上那几件随风摇摆的裙衫,向着这个陌生的可能藏匿着她的小雨的烤鸭店,她流着苦涩的眼泪,一遍一遍的喊着。
“小雨!我想见你!我想抱抱你!我想亲亲你!”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份爱情都有保质期,那单思宁承认,她和小雨的这段似是而非得爱情,早就已经过期了。
一些人的爱情可能是凤梨罐头,过了保质期,就会变质,不得不扔,也不能被再次咽下口。
一些人的爱情可能就是一个电脑,过了质保期,就会有些损耗,最后,当所有的零部件老化,就只能被扔掉。
而她和秦雨之间的爱情,则是一瓶需要埋在地窖里很久很久才能闻见酒香得一瓶酒,单思宁已经被这瓶酒的香味熏得热泪盈眶。
“小雨!我是单思宁,那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单思宁,那个傲慢无礼、阴晴不定的单思宁,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总是对你大呼小叫、对你很恶劣的单思宁……”
纵使黑人保镖们听不懂中文,看这架势也纷纷沉住了一张脸,柏南筝脑袋里里开始涌出来一些她和司燃的记忆,不禁觉得嘴痒,很想蹲在粪坑里,抽一下午的烟。
她正低着头想着抽烟的事儿,就听见几个黑人保镖纷纷小声议论道:“it’s she?”
“……”柏南筝心里不大好受,也不晓得到底谁来了?最麻烦的是,她被黑人保镖大哥给拧着两个胳膊押在角落里,根本动弹不得。
“it’s she?”黑人保镖们仍在小声议论——
——李冬梅微微的扶着秦雨,两个人站在门口,舅妈也站在两人身边。
黑人保镖的议论,并没有传到单思宁的耳朵里。
她仍旧在喊着:“小雨,小雨,小雨,小雨……”
秦雨满眼泪水的看向李冬梅,李冬梅便缓缓的松开了手,秦雨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枯瘦的身体,就像是一颗被砍掉了树根却依旧被栽植她的人要求长高的小树,她的影子也是细溜溜的一条,仿佛灯光再亮一些,她的影子也会消失一般。
“你……慢点。”李冬梅不放心的看着她,秦雨又笑着摇摇头,复又点头道:“我自己走过去,嘘——”
她对李冬梅和舅妈嘘了两声,又对黑人保镖们嘘声以令。
黑人保镖们不再议论,柏南筝已经被单思宁的叫嚷吵得心神不宁,一阵一阵的生疼从她的心房溢出来,她听黑人保镖们不大八婆了,就更加好奇来得人是谁了?可惜,依旧是被黑人大哥押着脸朝墙角。
秦雨整理了一下她自己身上的衣裙,又自己用手指把乱蓬蓬的刘海梳好,做完仪容整理,她就弯起嘴角,满眼盛开着重重的姹紫嫣红,一步,一步,又一步的朝单思宁走去。
这段路,且停,且歇,很短,没有秦雨想象的那么长。
快要走到单思宁身边的时候,单思宁停止了叫喊,她怔怔的停下的所有动作,极其缓慢转过身来,又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眼泪终于从秦雨的眼眶里溢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巴黎吗?”秦雨问得异常平静,嘴角甚至挂着浅笑。“我听父亲说,你一去巴黎就结婚了?”
“当时,我回巴黎迫不得已,这些年,我没办法回国。我叫人找过你,也问过你父亲,但是找不到你!”单思宁忍住了哽咽,从头到脚的打量了秦雨一次,“你为什么躲着我?有好几次,你都知道是我在找你吧?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变老了……以前,你这里没有皱纹的。”秦雨伸出手去,抚摸着单思宁的眼睛。
单思宁又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躲着我!回答我!回答我!”
“……我把自己卖给了别人,我终身都被那个人买下来了。”秦雨点头道:“还好,我还是看见你了。”
“谁?谁做的?”单思宁擦干眼泪,才发现她的小雨不仅瘦了太多,脖子上、胳膊上、腿上还全是不大不小的伤痕,就算她对□不甚了解,也完全看出来,这些细小又繁复的伤痕,肯定是用什么工具制造出来的。
“听我说,我现在可以定居国内了,或者,你跟我回巴黎去,如果你和单涵一样不喜欢巴黎的话,我就在国内陪你。oh,y lover”单思宁把秦雨抱入怀中,在她耳边哭着不停的说些什么……
一长串口哨声传过来,单涵从里屋出来,她靠在被打破的门框里,“我说呢,你怎么就对这个小结巴这么忧心如焚?原来……”单涵走过去,惊奇的盯着单思宁的眼睛说:“原来,妈妈,你也有爱情。”
无来由的,单思宁耳朵一红,在自己的女儿面前
司燃和单涵的几个保镖也从里头走出来,单涵又冲几个保镖说:“快去把那个哭鼻子的小鬼拉进来!”
她又看了一眼司燃,看了一眼李冬梅,李冬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司燃立刻站到李冬梅身前,单涵立刻摊手道:“就是看看而已,你紧张什么?你们……”单涵的手在司燃和李冬梅之间指了指,“哦——”
“哦什么?”司燃皱眉道。
“没——有。”单涵又低头看向两人脚上的情侣拖鞋,大大的眨了两下眼睛,她又看向自己年老色衰还在搞爱情宣言得母亲和自己曾经觉得可以欺负她一辈子的名义上的姐姐,不禁叹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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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没怎么了,但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怎么了。
你永远不知道你会被怎么了……但是司燃觉得,自己坐在这几个女人之间,坐在这间全场都被言战包下来的海景餐厅里,她真的有种自己快要被怎么了的感觉。
气氛紧张,刀叉的轻轻割动都能一瞬间扬起血腥味。
李冬梅在长桌下面踢了一下司燃,两人对上眼,都是一脸的担忧。
这顿饭,只有找到了“妈妈”的两个小鬼才是最高兴的吧?俩人啃着鸡腿,满嘴油腻,那一副毫不察觉的小模样真让人好生羡慕。
当然,还有坐在主位上一丝不苟的吃螃蟹的言战。
这可是香港寸土寸金的海景餐厅啊,李冬梅只在杂志上看过这间餐厅的相关介绍,她觉得盘子里的美□致漂亮,刀叉考究,高脚杯也是比一般餐厅透亮,要是平时,她能和司燃来这里烛光晚餐一下,那可多好啊……她有些没胃口的看着两个自落座后就没有动刀叉的女人——单思宁和孟霜霜。
这一桌,人可真够齐的。
李冬梅托着腮,再一次打量着桌边的人——
左边是孟霜霜和柏南筝。
右边是和言战聊天的单涵,一直在给秦雨夹菜的单思宁,两个坐在秦雨身边霸着不放的小鬼。
司燃和李冬梅坐在长桌的末端,不过,司燃,坐在了和言战面对面的位置。
李冬梅在司燃耳边说:“要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就好了……”
“呵。……我也这样想。”司燃正在吃黄桃,隔着长长的桌子,言战在长桌那头问司燃道:“我在你家看到了你的设计作品,你很棒。”
“谢谢。”司燃拿起高脚杯,和言战一起饮下一口葡萄美酒。
“你让我觉得有些苦恼了,因为以恒工作室和我们言氏的关系并不亲密。”
“那就不谈职位,谈谈其他的好了。”司燃笑道。
言战眉头一挑,左右看了一下,又对司燃做了个小鬼脸。是啊,这种气氛,还有什么其他的好谈,只要不打烂这一桌美味佳肴就是万幸了。言战双手一合,似是为了调节气氛,随口说了一个笑话。
“哈哈……”
“哈哈……”
——只有两个小鬼捧场的笑了,言战自己站起来,从冰块里拿出一瓶红酒,拿起开瓶器,她娴熟轻巧的打开了红酒,李冬梅见状,就问:“能教我怎么开红酒吗?”
“ok”言战又拿出了一瓶红酒,她把刚刚打开的红酒放到了柏南筝手边,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灌醉你身旁的女人。”
“……”柏南筝喝了一口红酒,她坐在这里根本如坐针毡。
言战说完就走到了李冬梅身边,笑道:“我一开始也不会开红酒,来,我教你,这样,这样,再这样?”
“这样?这样?再这样?”李冬梅按照言战的动作开红酒,但是不知为何,那开瓶器到了她手上就变得异常难用,言战只好抓住她的手,“这样,这样,用力,旋转,再旋转,这样拔!”
轻轻得“嘭”一声,在言战的努力、李冬梅的配合之下,这瓶红酒被打开了,李冬梅笑着说:“真神奇,你怎么用力的,就像没用力一样?”
“什么?”言战没听明白,单涵很不规矩的敲了一下她的汤碗,抬手道:“抱歉,刚才那个画面很容易惹人不高兴吧?言总,你可以让司燃教李小姐的?”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言战手里拿着开瓶器,又走到了单涵身边,“那么单小姐,您需要我教你怎么开红酒,以打发这无聊到让你敲汤碗的快乐时光呢?”
“不用了,谢谢。”单涵笑着摇头道,两个人又开始继续谈最近的证券市场。
司燃看向李冬梅,李冬梅看向言战,小声对司燃说:“我发现你看言战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我可警告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司燃笑着摆动了两下刀叉,正准备抹点辣酱在她的小披萨上时,柏南筝开口道:“你大姨妈快来了吧?那种辣酱非常辣。”
“……”李冬梅立刻盯着柏南筝,笑着说:“你真的记错了日期。”
“哦,是吗?”柏南筝不相信的眨动着双眼,她放下高脚杯,说:“我记得不久之前,在……好像是酒店,曾经遇到过你,李小姐?”
“……是的,你当时喝得很醉。”
司燃关切的看向李冬梅,问:“你们遇见过?……她,没为难你吧?”
就这么一句【她,没为难你吧?】,让柏南筝心里挣了一下。
她倒了一杯酒给孟霜霜,小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就在那儿,飞不了,无论她是跟谁在一块,只要动动脑子,肯定能把人再弄回来。”
“你知道什么!”孟霜霜一口酒也没沾,她就这么盯着低头吃菜的秦雨。
“孟小姐,要是桌上的菜,让你一点胃口都没有的话,你可以再叫?”单思宁总算是开口了,她半搂着秦雨,又对孟霜霜说:“你这样总看着别人盘子里的菜,不觉得很镜花水月吗?”
“不觉得。这盘菜十分美味,每次都能让我食指大动,吃得十分尽兴。”孟霜霜轻咳了一声,“……小雨,我想,我们该回家了?真不知道……司燃从我身边把你掳走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以至于,你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
“……”秦雨手上捏着的勺子停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她又继续喝着她碗里的燕窝汤。
“单小姐,真的很晚了,我要带小雨回家了。”孟霜霜站起来,单思宁也站起来,言战本来就没坐,她也站了起来,开口道:“现在回家也太早了,孟小姐,单女士,请坐。”
“好……”柏南筝拽着孟霜霜坐下来,单思宁也坐了下来。
“……嗯。”言战抿了一口红酒,“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做调停的工作,要是再多做几次,我想我可以去法院了。呵。”
“长话短说。我知道孟小姐和单女士都是惜时如金的人,我也一样。……秦小姐,你能参与讨论吗?”
“她不需要参与。”孟霜霜说。
单思宁开口道:“我尊重小雨的意思。”
秦雨放下勺子,擦拭了两下嘴唇,微微抬起头来,孟霜霜看着她的脸,一时又分了神。
“小雨,我闻到你身上有中药的味道。为什么吃中药?”孟霜霜问。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她……”秦雨抓住了单思宁的手,单思宁立刻停止话题,她看向言战,“言小姐,有什么意见?”
“秦小姐,你和孟小姐之间,是否签订了什么合同?”言战问。
“是的,她把自己卖给了我。”孟霜霜肯定的说。
“是……终身契约?”单思宁问。
“是。”孟霜霜看向秦雨,“你自己签字的,不会也这么快忘了吧?”
秦雨不作声,言战又说:“这份终身契约,我能不能看一看呢?”
“抱歉,这是我和小雨之间的协定。”孟霜霜看向自斟自饮\完全没有进入谈判话题的柏南筝,“你到底是在帮谁?”
“……”柏南筝又看了一眼孟霜霜,她点了一根烟,闷闷的应了一声,“听着呢。”
孟霜霜看了一眼言战,说:“言总,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家务事,希望你可以不要插手。”
“我不插手,就是做个调停。请你别误会。”言战喝了一口烈酒,单思宁开口道:“孟小姐,我想我应该要看看这份终身契约,因为我非常怀疑它是否具有一般协定的法律意义。”
“……我能问一下,您和我们家小雨是什么关系吗?”孟霜霜岔开终身契约的这个话题,转而将凌厉的眼神对准了一脸镇定自若的单思宁。
“她是我爱人。”单思宁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角,“听着,无论你的那份终身契约如何理直气壮,这份从医院拿过来的化验单,都足以让你那份契约彻底粉碎。与其问我和小雨是什么关系,孟小姐,你自己清楚你自己和小雨是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的女人。”孟霜霜看向单涵拿出来的一沓化验单,“小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一直在照顾她。”
“哈。”单涵笑着耸肩道:“如果我和我母亲再晚来一点,我这位任人宰割的姐姐恐怕就被你切成豆腐渣了。孟小姐,你的口味真血腥。你说她是女人?真的是吗?她身上那些伤口都留下了疤痕,你对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疤痕,还能胃口这么好,我真是……奇了怪了。”
“姐姐?”孟霜霜看向秦雨,秦雨依旧不做声,她眼睛看着别处,纯然的把她当做了陌生人。“哈。上中学的时候,你是怎么欺负小雨的,大家心知肚明,也许我们可以找几个老同学作证。”
“我那时候不懂事,但孟小姐,孟霜霜小姐,以你现在的年龄和婚姻背景,你会比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更不懂事吗?不知道,法官到底会觉得谁恶劣呢?”单涵吃了一颗樱桃,“大家好歹是同学一场,从你的角度来说,你再和我姐姐这么下去,你的丈夫迟早会知道,你的父亲,也迟早会知道。”
“你想说什么?”孟霜霜看向气焰高亢的秦涵,不屑的问。
“想把你剁成肉酱去喂狗!”秦涵摔掉了擦手的餐巾,她猛然站起来,看向孟霜霜继续说:“你真是让我意外啊,孟霜霜。”
“是你,你也会那么做吧?既然是买回来的东西,当然得好好用。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付出的金钱和精力?”孟霜霜笑着说。
柏南筝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我认为这件事情没必要惊动法院,我们能私了,完全有可能私了。单女士千里迢迢找了秦雨这么久,现在找到了,心疼了,想带回家养着,我能理解。但是单女士,我的朋友孟霜霜是在秦雨最需要帮助的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给予她最大帮助的人。想必,你能理解她现在为什么和你坐在这里的原因。”
“你想说什么?”司燃警惕的问。
柏南筝笑问:“终于肯和我开口了?看到我确实坐在这里了?”
司燃皱眉,李冬梅也跟着皱眉,柏南筝又看向单思宁,“我的朋友孟霜霜几乎是倾其所有,才把秦雨买下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秦雨?”
孟霜霜握住柏南筝的手,不想让她多说,柏南筝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将心比心,以货比货,秦雨这样的姿色敢要这么高的价格,就算是夜总会的花魁,都没这么叫座?秦雨小姐,你在当初和我们霜霜达成协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应该料到这场交易里可能会出现的这些……”柏南筝拿起了那些化验单,谐谑的说:“工伤?”
“南筝……”孟霜霜叫了一声,柏南筝又问:“秦小姐,如果你确实已经对我们霜霜没有任何感情了,就请自己开口,给她一个准信儿,别让她成天傻了吧唧的等着你!”
柏南筝站到孟霜霜身后,“霜霜为了你,放弃了很多机会!她为了你,也和她的父亲彻底划清了界限!她为了你,甚至准备放弃将来张老头死后的财产!秦雨,我真的不认为,霜霜对你的爱,弱于你身旁的那位单女士?”
秦雨看向孟霜霜,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霜霜为你挺身而出了,而那时候,你身旁的单女士在哪里?这么多年来,她又在哪里?如果不是霜霜,你丈夫谷志和挪用公款欠得那笔烂帐,谁有能力帮你消掉?你儿子谷瑞阳现在也没有机会坐在贵族学院的教室里听课?你自己呢,肯定会被你死去的丈夫拖进地狱!如果那个时候,霜霜仅仅是为了和你上床,就为你做了这么多常人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你觉得,还有,在座的各位觉得,这有可能吗?包第一名|妓都犯不着这样!”柏南筝的双手搭在孟霜霜的肩膀上,她把目光移向了单思宁,“如果你真的对秦雨感情深厚,就请让她自己选择。毕竟,心里头的人是谁,只有自己最明白。”
说完话之后,柏南筝又坐到了孟霜霜身边,言战看向柏南筝,说:“其实撇开感情因素,单从经济损失方面来说,这件事非常简单。”
“孟小姐的经济损失,我可以负责。”单思宁看向孟霜霜,孟霜霜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小雨上初中的时候?”
“霜霜。”单思宁还没回答,秦雨就站了起来,她呐呐的喊了一声,“我们去包间,谈一谈。”
“……好。”孟霜霜点头,两人就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包间,单思宁和单涵都不放心的跟了过去,母女俩站在门口,偶尔听听里头的动静,几个服务生看到了,还不知道里头在进行什么重大的事情。
长长的餐桌上,仅剩两个开始吃冰激凌的小鬼,喝酒的言战,正在小声说话的司燃和李冬梅,以及靠在椅子上抽烟的柏南筝。
“找到我了。你不会丢工作了。柏秘书,你今晚很不高兴。”言战问。
柏南筝和言战碰了一下杯,“没什么。”
正在听李冬梅说话的司燃抬起头去看了柏南筝一眼,柏南筝也正好看向她,两个人隔着两个烛台,都恍惚的瞧不清对方眸子里有些什么。
柏南筝把手伸进口袋里。
那串名叫【蒹葭苍苍】的钻石项链就那样憋屈的蜷缩在她的口袋里,她的手指开始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钻石上打转,摩挲着,揉捏着,她突然又记起来,这串项链确实是她送给司燃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凭什么单思宁那样的老不羞都能在这么多年以后再回头来找秦雨,她就不可以呢?骑驴啃甘蔗,走着瞧了。柏南筝不信李冬梅这个骚里骚气的女人真的和司燃搞一辈子,日子还长着呢,看谁磨得过谁!
心情逐渐变好,柏南筝又点了一根烟,她看着通向包厢的回廊,还是没什么动静,估计还在和谈。
“柏小姐马上就要回雨都了吧?”李冬梅问。
“嗯。”柏南筝答道,言战说:“嗯,我们要回雨都了。”
“哦,那就好了。”李冬梅笑着说。
柏南筝哈哈一笑,“人走了,心是留下的。”
“你说什么?”李冬梅问。
“没什么。”柏南筝碾灭了烟头,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就站了起来,说:“抱歉,我去看看。”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的走到包间门外,单家母女俩都在门口来回踱步。
柏南筝贴在包厢的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确实没动静,她看向单思宁,“不会是出人命了吧?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随口一说,单思宁就急得立刻叫来了服务生。
“快,快,把门打开!”
服务生先是礼貌的敲了一下门,后又在单思宁的要求下,不得不拿来钥匙,拧开了门把,“嗑嗒”与此同时,孟霜霜也拧开了门把。
“……”柏南筝看向孟霜霜脸上的表情,也没多问什么,孟霜霜也没看单思宁和单涵,只是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单思宁跑进去,一瞧,秦雨正跪在地上。
柏南筝跟在孟霜霜身后,两个人来到餐桌前,孟霜霜对言战说:“言总,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款待。”
“嗯,好。”言战点头,司燃和李冬梅看向孟霜霜,柏南筝也看向她们俩,“言总,我先送霜霜回去。明天,你一定会来公司?”
“一定会。不过,先不要告诉言董,我得睡个好觉。”言战说。
“是,言总。”柏南筝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司燃,接着就和孟霜霜坐电梯下去了。
电梯缓缓下降的时候,柏南筝看向孟霜霜隐忍欲哭的脸,她去停车场取车出来时,孟霜霜已经蹲在地上哭起来了,她拉着孟霜霜上车,又拽了两沓厚厚的纸巾给她,孟霜霜看到纸巾反而不哭了,她瞅着外面港城繁花似锦的夜色,久久的抽噎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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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要好好开始。
结束也理当好好结束。
柏南筝特别不想知道秦雨在包厢里和孟霜霜都说了些什么,有些话,确实是不知道比知道好。
这一夜,柏南筝又是没合眼,早晨去言氏传媒的时候闯了一个红灯,被早起的交警开了罚单,她进了办公室,就看到言战办公室得灯是亮着的。
要知道,今天早晨柏南筝可是六点就进办公大楼的,清晨六点,言战的办公室好像已经亮了很久。
“咚咚”得敲了两下门,柏南筝打开门——
言战和言忱同时回过头去看她,办公桌上放着两人份的早餐,一个吃了一半,一个吃了几口,还有一些散落的文件在地上。
言战和言忱手上都拿着笔,正在大题版上写着什么。
“早。言董,言总。”柏南筝说。
“早,柏秘书。”言战说。
“下半年,如果我们继续趁胜追击的话,也许这条线,可以飚这么高?”言战看向言忱,“是吗?”
言忱看了柏南筝也一眼,也没说什么,两人继续讨论,柏南筝靠在门口,看着这个前两天还歇斯底里的吵架的兄妹俩,颇有些哭笑不得,她给两个人泡了不同的咖啡,悄无声息的端进去,又悄无声息的走出办公室。
弯起嘴角,柏南筝走到廊间的落地窗边,看向逐渐被阳光照亮的香港。
又是新的一天了。
两天后,柏南筝回到了雨都,好好的一个假期泡汤了,除了假期之外的很多东西似乎都在不经意间泡汤了。
她很突然的决定要搬家,从原来的公寓搬到了另外一个公寓,搬家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有一次孟霜霜开车要到她家来找她喝酒,硬生生的被吓到了!明明没走错门,却看见一个男人来开门?问了半天,才晓得柏南筝搬家了。
孟霜霜立即打电话给柏南筝,言辞激烈的涮了她一顿,两人开始经常下班后去酒吧喝酒,但再不像是从前那样,去那些十分吵闹、美妞乱晃的地方喝酒,她们现在都喜欢呆在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商场上的事情。
柏南筝开始习惯一个人睡在床上了。
听上去似乎不符合常理,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习惯自己单独睡在一张床上呢?但柏南筝确实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所以在曾经漫长的岁月里,她宁愿夜幕降临去点一个小姐来陪自己入睡,也不大愿意自己一个人独寝。
她发现吧,一个人睡,也没什么,床大,辗转反侧,左右蹦跳都没什么关系,在大大的床上睡觉,心境也变得越发广阔。
柏南筝学会蒸鸡蛋了。
朋友们都说,我的天啊,柏南筝也学着做饭了!仿佛这是一件再惊奇不过的事情,柏南筝不觉得自己围上围裙,淘米,把洗干净的米放进电饭锅里,接着把搅拌料理好的鸡蛋放在蒸笼上,是一件很娘的事情了。真不觉得了,一个人蒸鸡蛋,饭好了,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认真的吃着自己的蒸鸡蛋和米饭。
不知道下厨这种事情会不会上瘾……柏南筝开始捣鼓其他的菜式了,最夸张的一次,莫过于自己摸索了两天火锅,就叫来个好友,来家里吃火锅,友人们称赞道,和正规火锅店有得一拼!这可把柏南筝给乐坏了,当晚她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房间里,友人们也不白吃白喝,就凑钱,把现在雨都的les吧里最风情万种的一个美p给叫来了。
此美p魔鬼身材,天使脸蛋儿,收钱就好办事儿了,关上卧室的门,就去挑逗喝醉了的柏南筝,友人们还在议论今晚柏南筝大概会爽翻掉,谁晓得没一会儿就听见柏南筝大叫大嚷的喊:“滚!滚!滚!”
友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柏南筝脸红脖子粗的把美p给抱出来,扔到了门外,“啪”得一声门合上,友人们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
柏南筝却抬抬手说:“你们继续吃,我喝醉了,头疼,别给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
友人们会意,决定以后不能给柏南筝找野鸡,要给她找家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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