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卢爱卿是怪哀家吗?”何后道。
“不,宫中乱成一团,须得有人来主持大局,现在只有娘娘可以做到!”说话间,卢植看见了远处惊慌奔跑的两个宫人,厉声叫住她们,“你们两个,扶太后娘娘到正殿去!”
两个宫人不情不愿地过来,看见了何后的样子,脸上飘过一丝绯红:“娘娘请!”
“你们先服侍娘娘更衣!”卢植咳嗽了一下道,侧身对何后做了个揖,“娘娘放心,有卢植在,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娘娘,臣就在外面为娘娘守卫!”
何后定定地看着卢植走出门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叹息:子干,你还是没变,一点都没变,你还是那样的瞧不起我是么?你还是那样的洁身自爱,怕满身污秽的我玷污了你的清白是么?
是么是么是么?
不是的,宫门外像一尊般雕塑站立的卢植心里回答着,心中无限悲凉。
对不起,艳儿,不是我卢植洁身自爱,不是我嫌弃你满身污秽,而是我,其实真正懦弱的是我自己,满身污秽的是我自己,是我不配,我不配爱你,喜欢你,拥有你,甚至都不配想一想你。
就算现在我后悔了当初自己的抉择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们彼此相爱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现在知道了当年你为了供我谋取功名而卖身青楼又能怎么样呢?
又能怎么样呢?
我没脸面对你为我的付出,没话来为自己辩白。
只能这样保护你,在离你最近又离你最远的地方保护你。
只因为我们太过渺小,我们能做的太微不足道。
尤其是在这个波谲不可测的宫廷之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皇宫内庭中,车骑将军何苗和他的长史乐隐正在与何进的部下吴匡董旻等人对峙着。
“吴匡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乐隐持剑护卫着何苗,冷冷问着对面的吴匡。
“什么意思?何苗同谋害兄长,我等当共诛之!”吴匡也持剑在手,带领士兵将何苗乐隐及其几十人团团围在核心。
“真是好笑!将军说何车骑同谋害兄,可有凭证?难道只是因为何车骑没有和大将军同心谋贼,而将军又自己多疑吗?”乐隐道。
“哼,十常侍贿赂何苗,他们来往的书信被典军校尉抓了个正着,那天我也在大将军府,亲眼目睹何苗慌张离去,这难道不是铁证如山吗?”吴匡气势汹汹道,“乐先生,我吴匡敬你是个名士,劝你不要为了何苗这样的小人枉自送了性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都不必说了,有我乐隐在,就休想对车骑将军不利!”乐隐知道没有辩论下去的必要了,今天这里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握紧了手中长剑,他向着吴匡便杀了过去。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吴匡早就杀红了眼,又怎么会在乎多杀一个什么名士不名士的,当下和董旻以二欺一,同乐隐缠斗在了一起。
何苗也慌忙举剑迎战,今天本来只是找妹妹唠家常,没成想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看着自己手下人渐渐死去,那边的乐隐也渐渐落在下风随时都要战败的样子,何苗心中是又急又怕又惊。
“噗!”不防备间一支长戟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何苗身子一顿,紧接着,更多的长戟,更多的血窟窿,鲜血像喷泉一样肆意喷洒着,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自己的意识。
何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上面遍布着兵器、伤口和醒目的血迹,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啊,而自己就是这风景的主角,血不断涌出来,发出嘶嘶的响声,真是好听哪,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悲伤,前面那道温和的光芒好刺眼,好舒服,好近又好远。
再也不用这样窝窝囊囊地生活了,再也不用看别人冷嘲热讽的眼色了,再也不用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了,真好啊!
一直在努力,努力做自己,做一个叫何苗的男子汉,而不是什么大将军何进的弟弟,可是还是被轻视,被无视,被歧视,这就是自己想做的自己吗?每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每天担惊受怕如坐针毡,只因为哥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手,自己显得总是那样多余那样格格不入,我何尝不想光耀门楣,何尝不想建功立业,但是何进,我的哥哥,我是该谢谢你让我坐上了车骑将军的宝座还是该恨你让我永无出头之日!
就连你死了也要拉我来陪葬!
“乐隐,投我是你的错啊!”何苗吃力地说完这句话,闭上了对这个世界无比留恋又无比怨恨的眼睛。
乐隐,如果当初能听你的劝谏我现在何至于此呢?
大哥,如果不是卷入这场斗争我们何至于手足相残呢?
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和大哥在黄泉路上
等你。
“唰!”又一支长枪扫来,割破了何苗的咽喉,停止了他的生命,也停止了他的思想。
一阵风吹过满身的伤口,发出一种奇妙的悦耳声音,让人陶然忘我,咦,怎么听不到了?
死,原来就是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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