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15 也不知道是被绑了一下午还是被雨给淋傻了,反正这鸭子被云澜拎起来的时候没怎么反抗。 放血、宰杀、烫毛,一切都比云澜想象中的要顺利。 这鸭子他是打算做成香酥鸭的。 每个人做菜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喜好,有的喜欢用整只鸭子做香酥鸭,有的则喜欢将鸭子剁成小块再做,云澜就属于后者,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出来的香酥鸭会更加入味。 宰杀好的鸭子块得先焯水,水开后捞出用清水揉洗去掉血沫。 接着再接一锅清水,倒入洗干净的鸭子块,加入葱结、姜片、八角、山奈、小茴香、桂皮、盐和酱油,再倒入一小勺白酒,大火煮上一刻多钟捞出沥干水分备用。 云澜将煮鸭子的水舀出倒掉,发现外头的雨下小了些,但仍是没听见小不点的叫声。 回灶屋拿竹刷和丝瓜瓤把锅刷洗干净,倒入一点锅底油,下芝麻、花椒和干辣椒炒香,这一步一定要注意用小一点火,并且需要不停用锅铲翻炒以免炒糊。 炒好的干料还需用石磨研磨成细粉,这是香酥鸭的灵魂。 “料都备好了,等方文林回来再炸鸭子。” 将香酥鸭的材料分门别类装在簸箕和碗里拿竹编饭罩子盖住防止落灰和飞虫,他又把鱼下锅煎了用小火慢慢炖上。 做到这一步依照前两次的经验,小不点该是先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但云澜左等右等,始终不闻小不点的叫声,也没看见方文林的人影。 了望台他今日不知已经爬上爬下多少次,就算是下雨也顶着雨爬上去观望过。 可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一点点由亮灰色慢慢变成浓黑,云澜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今日方文林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他掌了灯到灶屋将鸭子炸了,又炒了蒜末和青红椒圈同之间做好的干料粉一同将炸好的鸭子颠拌均匀。 用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尝味,外酥里嫩,麻辣鲜香。 瓦罐里煨着的鲫鱼豆腐汤也好了,盛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撒上一点野葱碎,味浓咸香。 他没有单独做些主食,不管是米饭、馒头还是面条。 只一碗鱼汤,一簸箕香酥鸭,以及一条煮汤的鲫鱼,这便是他的晚饭。 他做的是两个人的量,或者说是三个人的量,因为方文林胃口大,一个人顶两个,故而这么些菜即使是不吃主食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他撤了瓦罐底下的明火,只留了一两块炭慢慢煨着不至于鱼汤变凉。 簸箕里的香酥鸭下了大概四分之一,他留了一小碗在堂屋的桌子上,剩下的端去灶屋用竹编饭罩子扣上保存。 夜已经深了,但云澜却没什么睡意,他惦念的人不知为何没能按时归家,思绪扰的人心神都乱了。 一盏油灯,一小碗香酥鸭,他就这么在堂屋门口喂了半宿的蚊子,直到天将明才放弃般回屋补眠。 昨天那场大雨到后半夜就没下了,今天早上又出了太阳,先是水煮再是清蒸,整个山林都弥漫着潮闷的湿气。 …… 云澜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一来是这天气太潮闷,林子里的飞禽走兽动静多,二来是他自己心神不定,多思忧虑,故而梦境不断,难以安眠。 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之后,他才从那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这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院子都被太阳给烤干了。 他没什么心情弄吃食,只把昨夜的剩菜热了一下对付了一顿。 在连廊底下的躺椅上简单养了一会儿神,他才去往了后院。 昨日的雨下的大,雨水多,这后院的牲畜圈里就比较糟糕,让他很是收拾了一会儿。 收拾干净圈笼,从前院连廊上摘了一把艾草点燃熏过以后,这后院的活计便算做完了。 圈里的动物已经对这一套流程习以为常,故而艾草的浓烟弥漫开来也不见惊慌。 咩—— 小羊羔的咩咩叫软乎乎的,凑着脑袋伸着脖子往云澜身上靠,很是治愈人心。 云澜心情稍霁,开了圈门领着羊妈妈一家出去吃草,而他自己也背了背篓和镰刀。 家里的鸡草以及喂养另外两头山羊和那头青鹿的草料剩的不多了,他得再割些回来备着。 出门干活他还是穿着长袖长裤,因为山里的草叶锋利得很,稍不注意便会割破皮肤留下一道口子。 伤口不大,但却很疼,用药嘛就觉得浪费,不用嘛又要好几天才好,所以虽然热了些,但云澜还是选择长衣长裤,等回了家再换短的也不迟。 咩~ “欸,小咩,你是吃奶的,别叼我背篓里的草料啊。” 小羊一天天长大,和云澜混熟了也就一天比一天调皮,吃饱了奶就可着云澜祸祸。 云澜还拿它们没什么办法,见天的给羊妈妈告状。 “老羊你倒是管管你孩子啊。” 被称为老羊的羊妈妈瞥了一眼云澜这边,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儿地自己干饭。 而有了小羊们的胡闹分散云澜的注意力,倒是让他无暇去多思多想,反倒是心情轻松了些。 给羊和鹿打完了草料又跑去灌木丛那边挖蓝草准备做这第三缸染料。 等他忙活完这一通,天色也暗了下来,一天竟就这般的过去了。 “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晚归的情况。” 云澜拿了一根山药去皮切片上锅蒸熟压成泥。 “黑熊皮那次不也去了足足九天。” 又切了胡萝卜丁以及黄梅丁同山药泥、面粉以及少许酒曲和成一个面团。 “这次去这么久,应该也是猎到了什么大货给耽误了。” 醒面过后再次揉面排出空气,切成大小一致的剂子做成馒头形状上锅蒸。 “没什么可担心的。” 打开蒸笼,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一锅香甜松软的山药馒头在云澜的自言自语中做好了。 今晚又下雨了,但是没有昨天晚上下的大。 坐在堂屋门口的连廊底下,一口馒头一口螺肉辣椒酱,这便是云澜今日的晚餐。 方文林没在家,他吃饭的时间就不怎么规律了,有时早,下午就开吃,有时又很晚,天都黑透了才吃上一口热乎的。 今日算是早的,但天公不作美,下雨,天阴沉沉的,瞧着光线也不比晚上强多少。 …… 山药馒头松软香甜,螺肉香辣有嚼劲,面食的清香与荤腥的浑厚滋味在云澜口中碰撞。 他望着院墙外摇晃成影的树木,眸光涣散,连心底的声音都带着忧心叹息。 方文林,你到底在哪儿啊。 …… 这里是一片洼地,嫩绿色的青草连绵成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微风吹过,青草低垂摇曳成浪,隐约可见一大一小两个草叶堆逆流而上。 风更大了。 但那两团草叶却稳如泰山,于青草浪涛中尤为显眼。 凑近一看,原是身上扎着树枝树叶作为掩护的方文林以及小不点。 他们两个趴伏于草丛之中,视线透过层叠晃动的草叶落在远处的一匹骏马身上。 方文林已跟了这匹马两天,为了跟它连之前五天所猎野物都尽数丢弃了,今日已是与云澜约定归家之日,若是再拿不下这匹马,他虽心有不甘也唯有放弃。 此刻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轰隆隆—— 正当他将要有所动作之时,天空一声巨响,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瞬变幻为黑云压顶,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了他一脸。 那匹马也受了惊吓,但好歹没有再次狂奔而走。 方文林是个老练的猎人,再次趴回原地,任由草叶抽脸,泥水灌衣,岿然不动。 野马难驯,尤以面前这匹性子最烈,他之前牵着羊鹿与之撞见便欣喜若狂,弃了手中猎物便追上去想要坐骑驯马。 如此狂妄自大的动作自然是不可能成功,他甚至都没完全爬上马背便被烈马奔跃给重重甩了下来。 吃了那一次亏,他方文林必不可能再大意一次,故而这两日他与这匹马几经周旋,现在已大致摸清楚了这马的习惯和攻击方式。 此处洼地平坦开阔,他不必担心驯马疾驰时被树枝捅穿,但也没了可以从高处跃下直接上马的可能。 所以把握时机以及与小不点的默契配合在这一刻显得尤为重要。 因为没有任何遮挡,雨水已经将他的衣服完全浸透打湿,冰冷的寒意贴着皮肉传进骨子里,体温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降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雨水顺着额发自眉眼往下流淌进地上的泥水里,方文林不再等待,给小不点下达命令,两人兵分两路,由小不点先行发起进攻。 灰狼是天生的捕猎高手,即使是在这一览无余的草地上,它亦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 “上!” 双方准备就绪,方文林握紧手中布绳一声暴喝,只见早已按捺多时的小不点自泥水中跃起猛地朝那匹马扑过去! 吁——咻—— 突受惊吓的马匹高扬前蹄,啸声震天,见是天敌掉头就跑。 而在它逃跑的路径上方文林早已埋伏多时,算准距离与时机,在马匹冲过来将要将他踏成一滩肉泥之前脚掌抓地一蹬,小腿与大腿似弹簧一般紧贴后瞬间分离。 他竟原地弹跳斜飞而起! 马匹再次受惊,一个急停,前肢高高跃起,方文林等的便是这一瞬! 只见他右手画圆一甩,带着泥水的沉重布绳啪的一声重响缠上了那高扬的马脖子,同时他借着弹飞的力道右手拽着布条整个人在空中平着划出一道圆弧,左手趁势抓住了布条的另一端,借此飞身上了马背! 吁—— 马啸四野,雷声震天。 闪电划破夜空,一抹亮白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洼地。 只见骏马疾驰于野,四蹄踏地水花四溅,那马背上的人双手死死攥着一根粗布绳,以跪趴的姿势于马背上前后颠簸,摇摇欲坠。 这匹烈马聪慧,见疾驰无法甩脱背上的苍蝇,便是一个急刹。 方文林没有任何防备地一头撞在了马脖子上,顿时眼冒金星,双手虽死死攥着布绳,但身子却已无法保持平衡,自马背上斜滑向左下,眼看着就要摔落下马! “呃啊啊啊!” 手臂青筋暴起,紧实肌肉高突,他的左脚一蹬马肚,右腿借力上翻,愣是硬生生将自己从马下翻回了马背上! 此计不通,再施一计,骏马继续奔跑疾驰,在即将撞上前方山壁之时一个过弯漂移,直接将其后背上的方文林甩飞出去,撞到那不知存在多少岁月的坚硬山壁上! 噗! 此击极重,饶是方文林身强体壮也承受不住,当即喷出一口鲜红血液,左手脱力没能抓住布绳,整个人直接贴着从近乎垂直的山壁掉落下来,咚的一声砸进地里,溅起好大一捧水花! 嗷呜—— 眼见自己爹爹受伤,小不点凶性大发,再顾不得是否会伤及马匹性命,直冲而去。 但那马匹性子更烈,面对即将到来的天敌扑咬竟是不管不顾,反而折返回来向山壁疾驰! 它竟是想要直接将山壁底下的方文林踩死! 马蹄声阵阵,惊雷声隆隆,咔嚓—— 闪电映照出方文林半张惨白的脸颊,以及紧闭的双眼。 嗷呜—— 小不点的叫声越发高昂,但那山壁下的人好似死掉了一般一动不动。 嗷呜—— 狼声悲凄,如泣如诉。 咔嚓—— 又一道闪电如蛛网般撕裂天空,高大骏马仰首长啸,马身高跃如直立。 方文林,命不久矣! “喝!” 银亮电光下,原本紧闭双眸的人竟突然圆目怒睁,于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撑地,右掌猛击山壁岩石,修长躯体贴地画圆,紧接着一个滑铲躲过了那自上而下来势汹汹的马蹄!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暴雨骤停,风声戛然而止,骏马不怒,灰狼不悲,一切宁静祥和如诡异。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骏马身下传出,但那马匹却如同突然失聪了一般毫无反应。 “呸呸。”方文林吐出嘴里泥沙杂草,骂了一句脏话。 如此看来似乎并无大碍? 小不点只比那骏马晚了两步,故而此时已奔至骏马身旁,但那马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的可别尿啊。” 掐着人子孙根的方文林仰躺在地上缓劲,见小不点过来便示意它警戒周围。 被人捉了不是命脉胜似命脉的地方,这匹马虽然气的鼻子都歪了,但也不敢有所动作。 方文林见它老实了便要松手,岂料刚有一点松劲儿的苗头,那马便开始躁动起来。 方文林岂是那粗心大意之辈,刚那不过是一试探之举,果然这马没那么容易臣服,松掉的劲儿以更为强劲的力道回敬了回去。 马匹被掐疼了,这回又老实下来。 如此反复多次后,这匹野性难驯的马终究成了方文林的胯下之物! 肆意畅快的笑声响彻山谷。 驯服了烈马,方文林便开始认真查看起自己的伤势。 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那撞击山壁的一下,虽然吐了一口血,但方文林自知并未受太重内伤,以他的身体素质,养上几日便可恢复。 轰隆—— 眼见着雷雨又要落下,当务之急是找个避雨的地方。 真拖泥带水地爬上马背,他攥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小腿一夹马肚自洼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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